张嫂子腼腆地笑:“这就是我们乡下人喝的茶。”
“我适才喝的就是这个?”苏锦烟问。
“正是,”张嫂子说道:“这也称不上茶,就是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草,低贱不值几个钱,让夫人见笑了。”
“我倒不这么认为,”苏锦烟笑道:“我适才喝之时,就觉得此茶清香馥郁,味鲜甘甜。唇齿间清润留香,实在惊艳。”
“却不想竟是出自路边的野草,”苏锦烟道:“有的人喝几千一两的茶是这般感受,而我喝这路边野草也是这般感受,可见茶不分贵贱。”
张嫂子见她说得头头是道,倒是不会接话了,只乐呵呵地笑:“夫人不嫌弃就好。”
“这位夫人倒是嘴巴子利索,”这时,门内走出位老人,板着面容道:“你们这些经商的哪个不是看中利益?茶在你们手中就是分三六九等,要不然怎么会有不同价钱之分?”
张嫂子赶紧过去扶住老人,低声喊了句“爹。”
苏锦烟就明白了,她要寻的人就是这位板着脸脾气又硬又臭的老人。但苏锦烟被他说这么一通也不气,想了想,她索性顺着毛捋。
“老人家说的对,”她笑道:“商人逐利确实不假,只不过,有一点恐怕老人家误会了。”
“哼!”老人家不搭理。
“茶在铺子里分不同的价钱,可不代表就分高低贵贱,”苏锦烟道:“同样是粮食,在米铺里也还分不同价钱呢,又可曾听人说米分高低贵贱?在苏某看来,不仅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人亦如此。”
“无论是种茶之人,还是行商之人,亦或是读书之人,皆是在天地而席,以草木而生,谁又如何比谁贵重了?”
尉迟瑾扭头看苏锦烟,她说话轻轻柔柔,却从容不迫,带着一股令人信服的气势。她脸上含着笑,自信且耀眼,哪怕置身于破旧不堪的小院也难掩其光芒。
老人家听了也是微微一愣。
他老老实实种了一辈子的茶,结果最后茶园被官府没收了去,后来才听说官府跟奸商勾结要买他们的茶园,得的补贴银钱还不够他们一家人一年的嚼口。至此,心里最恨的便是奸商和当官之人。
如今听了这么番话倒是心里舒畅得很,看苏锦烟都觉得顺眼了些。
苏锦烟见老人家态度软化,便趁热打铁说明了来意。老人家脾气倔归倔,但匠人总归都有一个特点,就是跟人谈论起制茶工艺的时候,十分投入,很是热忱。
老人家见苏锦烟年纪轻轻却懂得甚多,从茶叶生长的环境结合天气,规整出不同地方不同茶叶的特点,在制作工艺上也有些自己的见解,倒是令老人家刮目相看。
因此,当晚,苏锦烟等人得以顺利地留了下来。
只不过,吃过晚饭之后,关于分配屋子的问题又犯了难。
张嫂子家里只有三间砖瓦房,老人家一间,张嫂子和丈夫一间,剩下一间......
张嫂子以为尉迟瑾和苏锦烟是夫妻,自然就提议道:“这间屋子是给我小叔子准备成亲用的,不过小叔子去城里做工了就一直空着,夫人要是不嫌弃,就跟您丈夫在此挤一宿如何?”
“他不是我......”苏锦烟刚想开口解释跟尉迟瑾的关系,可又觉得这么说出来反而让张嫂子更难办。
便改口道:“嫂子稍等,我跟他商量一二。”
“尉迟瑾,”苏锦烟将他拉向一旁:“你回去如何?”
“回哪去?”尉迟瑾装傻充愣,一副完全任她安排的模样。
“回宜县,”苏锦烟说:“你骑马脚程快些,想必回去不用多久。”
“那你呢?”
“我跟霜凌她们住这。”
“你们三人?”尉迟瑾看了眼霜凌和巧月,又问:“张叔他们又如何安排?”
“张叔他们回山下马车上住一宿。”
“既如此,”尉迟瑾道:“那就让霜凌她们也去山下马车上住一宿。”
“?”然后呢?苏锦烟心里问。
斗篷上的狐狸毛将苏锦烟整个人的脸衬得圆乎乎的,尉迟瑾忍不住捏了一把,不怀好意地笑道:“我儿子还在这呢,我怎么放心回去?”
“那你想如何?”
尉迟瑾昂了昂下巴,指着仅剩的一间砖瓦房,拖长语调散漫地道:“当然是勉为其难地跟你挤一宿。”
第81章
霜凌和巧月原本是想留下来服侍苏锦烟的, 但在尉迟瑾胁迫的目光下,灰溜溜地跟着张叔他们下山睡马车去了。
尉迟瑾目的得逞,心情甚好, 便是将照顾苏锦烟的一切大小事都包揽了下来。
苏锦烟坐在张嫂子收拾好的床榻上,看他笨拙地端盆进门,又笨拙地拧帕子。
心里叹了口气:“尉迟瑾, 还是我自己来吧。”
“不用,”尉迟瑾挥手拦住她,乐在其中:“我来服侍你。”
说着,他在床沿坐下来, 手里拿着温热的帕子,看着苏锦烟倒是一时不知从何处下手了。
平时他自己洗脸都是一张帕子盖住脸用力擦两下,男人面皮粗糙怎么擦都没事。可苏锦烟却是皮肤细嫩,五官还精致小巧, 在尉迟瑾眼里像件瓷器似的, 生怕伤了她。
苏锦烟闭着眼等着, 见他迟迟没动作,睁眼问:“怎么了?”
尉迟瑾面色微窘:“你平日洗脸从哪里擦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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