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0)(1 / 2)

消息传到北邙山下时,高沉贤与林洇几乎是心神俱裂。

他们原本正在商议出兵,皇帝既然不得劝说,不肯撤军。那就只能全力相助,以博得一场速战速决,快速拿下龙矢关了。

可万万没想到皇帝竟然在阵前中箭驾崩!

我们要成千古罪人了

林洇嘴唇一张一合,喃喃说着,仍然无法从震惊中清醒过来。

高沉贤踉踉跄跄地奔入温宅的时候,温无玦正好大病初愈,在廊下与唐玉相对下棋。

两人一见了高沉贤浑身狼狈的血污模样,当即面色一变,都站了起来。

丞相、丞相不好了!皇上他嘴唇颤抖,眼中含泪,好半天才说出来,皇上驾崩了!

温无玦正走下台阶,往天井里走,听得这话,脚下一软,硬生生跪了下去。

膝盖磕在石阶上,遽然痛得他眼前一黑。

陆嘉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快速搀扶起他,公子!

温无玦却全然不顾,只盯着高沉贤,你说什么?

高沉贤一路策马而来,几乎没有休息,眼睛里红血丝拉满,胡子拉扎,神情委顿。

皇上驾、崩、了

温无玦只觉得一记闷棍敲在心脏上,一瞬间无法呼吸,手脚冰凉,身体得亏陆嘉扶着,不然就软下去了。

唐玉满脸震惊,怎么可能?高将军胡说什么?!

他明是质问,语气里却弱了不少。

高沉贤是什么样的人,他们清清楚楚,他此刻这般模样,已经能说明问题了。

末将哪里敢说谎?如今前线无人主持军务,末将只好前来请丞相裁断。

温无玦眼前的金星乱跳,挥之不去,一口气堵在胸口里,死活出不来。

萧归的他很艰难地说出那个字眼,遗体在哪?

高沉贤咽了下口水,皇上如今停灵在北邙山下。

温无玦眼前终于黑了过去。

丞相!丞相!

公子!

皇帝驾崩,三军上下都挂上了白幡,人人头上都缠上了白麻,个个神色哀戚。

军中骚乱不止,人心浮动,营寨乱糟糟的,各种规矩渐至废弛。

北燕王策马立在不远处的山头上,仔细观察了一阵,神色不定。

看来是真的死了?军中乱成了这样,都没人管?

大王那一支箭可是实打实的,就是不死也得残废。身边的小将得意洋洋地说道。

北燕王却不敢轻信,他跟萧归这两年交手不少,这人年纪轻轻,从前是轻狂有余而经验不足,如今他一统中原,身经百战,经验丰富,就这么死了?

但运数一类,本就难说,英年早逝自古有之。

他叹了口气,前几日国师跟说我,最近有颗将星熹微,似乎有将坠的兆头,莫不是真应在萧归身上?

良久,小将忽然指着大梁军营的方向。

王上您看!那是不是大梁的丞相?

北燕王凝神看去,只见满营披麻缟素之中,有一行人姗姗来迟。

其中为首一人,一身素白衣衫,面如冠玉,苍白得有些过了头。他似乎悲伤极了,脚步有些迟缓,身形清瘦得仿佛风一吹就倒。

这样的秀丽人物,北燕王这辈子只见过一个,那就是大梁丞相温无玦。

他曾经在他手中吃了好几次败仗,至今还想讨回来,可惜后来就没见过他了。

如今他突然出现

看来萧归是真的死了。

派一支小队,给本王好好刺探刺探。

龙帐四角皆缠上了缌麻,正中停了一副棺椁,灵前两根白蜡烛烛火轻颤。

李凌双眼肿的不能看,他默默将一炷香递给温无玦,然后挥了挥手,对众人道:皇上与丞相有相父之称,让他们叙话片刻。

他默默转身出去,将临时做的草席门帘放了下去。

帐中仅余二人。

温无玦从未想过,一别两年,再见就是阴阳两隔了。

相父,这样温柔么?

相父,你什么时候嫁给朕?

相父又想骗我?

相父、相父、相父

萧归或嗔、或怒、或傲娇、或霸道的口气,仿佛就在耳边。

而现在,温无玦的面前,是他冰冷的尸体。

温无玦缓缓跪了下去,仿佛被人抽掉了全身的气力,槁木死灰般的,没有一点生气。

是不是往后余生,都不会有人像他那样在悬崖边,奋不顾身地拉住他的手?

是不是,再不会有人像他那样,执拗地认定他,爱他?

都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温无玦却直到此刻,才后知后觉,心里空虚了那么久,原来是他两年来辗转反侧的放不下。

并非人间不好,并非他心若顽石,而是他不敢相信自己能陪他走下去。

可最后,竟然是萧归先走了?

当真可笑。

温无玦扯着嘴角,眼中的泪却再也兜不住了。

他辗转两世,自认也没有做过坏事,为什么他总要眼睁睁看着所爱的人就这样死去?

为什么他要承受这些?

为什么?

他双目通红、踉踉跄跄地爬起来,扶着萧归的棺椁边沿上,模样有些癫狂。

还未盖棺,萧归的遗容保留得很好,没有一丝溃烂,仿佛还是鲜活的模样。

温无玦颤抖着伸出手,缓缓抚上去。

忽然顿住。

不对劲。

突然,棺中的人倏地睁开了眼睛。

温无玦猛然被吓到,后退了数步。

萧归出手如风,遽然捉住他的手,将他拉了回来,自己则纵身跳了出来。

温无玦腰上一痛,背靠着棺木,被压了下去,嘴唇上一片温热。

两年了。萧归想他相父,想得几乎发疯了,能忍到现在已经是奇迹。

相父、相父、相父

直到温无玦脸色发白,快要断气了,萧归才缓缓放开了他。

身体贴在了一处,四目相对。

到底怎么回事?温无玦冷声问道,却因气息不足,说出来的话软软糯糯,没有一丝威慑力。

萧归伸出手指,贪婪地在他相父脸上流连。

他轻笑道:就是相父看到的这样。

温无玦心绪起伏不定,大悲大喜之下,有些昏眩,这样好玩吗?萧归。

萧归眨了眨眼睛,朕可没打算骗相父,朕只是想骗北燕王罢了。

什么意思?

如今军中粮食将要耗尽,又恰好朕死了,军心大乱,北燕王一定会在我们撤军的路上伏击或追杀,势必借此机会,挺进北境。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北燕垂涎了这么多年,会放过这个机会吗?

温无玦:

他何其敏锐,平心而论,这确实是一个好计策。

既然是计策,皇上为何连军中上下都骗?高沉贤他们,也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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