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屿拜谢公主仁善,对亭月之事既往不咎,虽知亭月恨积心中,举止恶劣,然屿与其相识于幼,游学年间曾蒙其兄长救命之恩,甚难坐视不理。今亭月已除贱籍,屿当守与苏二公子之约,送回豫州,永生不复入京城。公主玉体受损,吾心深疚,他日当亲自请罪……”
苏行止到底是听从我的话,不再计较了,这可真是难得。我记得,他这人一贯睚眦必报,旁人得罪他,准没什么好果子吃的,这回居然就这么放过一个要杀他的仇人,着实难得。
不过转念一想,苏行止这次这么听我的话,是不是因为对我心怀愧疚?
这样一想我不免又怅然若失,趴在床上闷闷不乐:“唉,我当时怎么救的不是柏屿呢?我若以身相救,柏屿肯定也会为我感动的,这样一来,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喜欢我了。”
“咣!”一声巨响,吓了我一跳。
苏行止冷着张脸,屋门被踹开,他冷冷瞪了我一眼,走了。
我还真没察觉他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又摆张臭脸走了?难道刚刚听见了我的话?
秋分招呼院里的小厮进来修门,取笑寒露道:“你一番心思算是白搭,请驸马来,没增进感情,反而踹坏了咱们屋门。”
寒露瞪她,“我不是好心?谁知道咱们公主还做着白日梦呢!”
她恨恨拍门,“这回给我做结实点,也不知道驸马哪来的臭毛病,一言不合就踹门摔东西!”
门外一个护院小心翼翼回话:“秋分姑娘,咱们二公子这坏习惯打小没有的,入宫做太子伴读后不知跟谁学上了。”
我脸一红……貌似,是跟我学的。我小时候特别跋扈,一生气便摔东西,苏行止起初十分鄙夷,看多了就习惯了,后来每次跟我吵架生气,两人就比着摔东西,吵的越凶摔得越厉害。可我后来都改了呀,怎么苏行止这臭毛病还没改掉?
就在我怔愣时,秋分走了进来,轻笑,“公主这是什么表情?”
我回过神,忿忿道:“刚才他真的是生我的气了?他有什么好生气的?!还踹坏我的门!”
秋分正色,沉吟道:“您刚刚说若救的是柏公子就好了,那奴婢想问您一句,您推开驸马是事先就想到他会对您愧疚还是紧急时刻的下意识之举?”
我振振有词:“当然是下意识了,谁会想到让他愧疚这些荒唐念头?有这个时间去考虑这些苏行止早被捅死了!”
秋分赞同,“您既然是出于本心,甚至不顾性命去救人,那为什么还说出‘令他感动’这种话呢?恕奴婢多嘴,是个人听了这目的性十足的话,都会难过的。”
我一怔,所以刚刚他以为我救他只是为了让他对我愧疚才那么生气?
秋分将桌上的芙蓉糕递给我,“漫说您救的不是柏公子,就算救了,他不会武功,到时候你俩也只有被杀的份儿。”
“……”
秋分,你确定你要说的这么直白?
一连好几天苏行止都没有来看我,苏夫人以为我俩又闹什么矛盾,还提点我,悄悄跟我说:“夫妻之间哪有隔夜仇的,床头打架床尾和。”
道理我都懂,可是苏行止铁了心不想跟我和好,我有什么办法?
苏夫人见劝不动我,也就没说话。
大半个月后,有些势利眼的下人渐渐不守规矩起来,他们做事也不麻利了,回话也开始冷言冷语了,一如当初在宫里的时候。
起初嫁给苏行止的时候,我还庆幸,夫家至少不会薄待我,可现在我算是明白了,天下乌鸦一般黑,任凭你往日交情怎么好,到头来都是假的。
屋里一个小丫鬟被外院的婆子训了一顿,躲在屋角跟另一个丫鬟抹眼泪。
“公主头先在宫里不受宠也就罢了,怎么出宫了还这样?前些日子小吵小闹看驸马还是挺宠她的,谁知这回闹这么久都不和好,这些日子府里的人就踩高爬低的,往后咱们哪有什么出路啊。”
“别哭了,或许过两天就好了呢?”
“……”
我听她们埋怨,心口一阵钝痛。
就因为我的任性,让她们受人排挤,让跟在我身边的人活得艰难。
我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寄人篱下,或许我真的该像寒露说的,跟苏行止服个软?
傍晚,我去书房等他。
几乎等到天黑,他才回来了,看见我也是一怔,然后就绕过我进了屋。
牙齿磨得格格响,可是脸上还要微笑。我追上去问:“今天怎么回的这么晚?”
他脱了外袍,到桌边倒了杯茶。
“回公主,公子今日算是早了,前几日都是夜里才回来呢。”小桃见状立刻回话。
我忍……
又微笑问:“哦?最近很忙?别累坏了身体啊。”
下人捧来水,他净手洗脸。
“公子睡的虽少,身体还行。”小桃抱着苏行止丢给她的脏衣服讪讪道。
我脸上快挂不住了,“哦,少觉可不行,还是多歇歇吧。”
“回公主……”
“你闭嘴!”
我没好气斥了一句,混账苏行止,当我是隐形的吗?苏行止终于向我投来眼神,似笑非笑。他对小桃使了个眼色,小桃小心瞥了我一眼,连忙逃了出去。
深吸一口气……好生气,可是要忍,我转过头对他笑眯眯道:“最近天气干燥?我给你做了冰糖梨汁,要不要喝点?”
苏行止眼神往桌上一扫,转过来瞧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暗自吐了吐舌头,心虚。
他端起来嫌弃道:“能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