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府,两姐妹相顾无语,各自分道扬镳。
林昭歌的闺房在惜蓝院,这是之前她母亲的正院。在原主的记忆里,她的父亲一直对她不闻不问,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把这惜蓝院一直留给了她。
惜蓝院在位置上算是正房,也是周氏这些年一直惦念不下的地方。
“小姐回来了?”
林昭歌刚走进院门,只看见一簇新鲜的桃花,紧接着就是身穿深紫色缠枝并蒂裙的老嬷嬷,她看着林昭歌,本来脸还是笑着的,可突然间,眉头就皱了起来,“小姐这身儿衣裳怎么跟去的时候不一样了?大家闺秀,在外头换衣裳算怎么回事?春萼呢,怎么竟没好好照顾小姐?”
听她这么说,林昭歌垂眸,突然有些想发笑。
这个院子当真主不主仆不仆的厉害。一个奴才秧子老嬷嬷居然比老封君穿的都要庄严,对小姐也能说训就训。
春萼脸颊上被青暖扇出来的红印儿还没消下去,心里正难受的很,又遭了训斥,便委委屈屈的看了眼林嬷嬷,抽气着说:“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小姐没让我跟着她。”
林嬷嬷眉头皱的越发紧了,竟然是冲着林昭歌露出了三分不悦的表情,“小姐,不是嬷嬷我说你,你撇下春萼本来就不该了,现在还换上了外头的衣服,不干不净的,谁知道有没有什么病。”
做为林昭歌的乳母,在这惜蓝院里,林嬷嬷向来说一不二。而她自问也早已经把林昭歌调教成了个懦弱,小家子气的,“春萼,你赶紧带着小姐换了这身衣服,在拿柚子叶泡泡,外面的衣服也不知道有没有晦气,在传到家里来。”
林昭歌一笑,没有应承林嬷嬷的话,反而另挑起了一个话头,“嬷嬷,快到母亲的忌日了,昨日我梦见了母亲,嬷嬷把母亲的嫁妆单子整理给我吧,我想翻看翻看。”
林嬷嬷脸色一僵,又是几分不悦。做为原配嫡妻秦氏的嫁妆周氏一个继室并不敢在明面儿上私吞,到是老老实实存在库房里。只是这嫁妆单子,周氏以林昭歌年岁小为由,并未直接给她,而是交到林嬷嬷手里,令其代为保存。
人本私性,别人的东西拿的久了,总不自觉当成是自己的,林嬷嬷也不例外。
“看小姐你说的,金银这种俗物自有账房先生来看,哪用你一个丞相千金看,多学学琴棋书画,写写诗念念词,这才风雅嘛!”林嬷嬷是拼了老命的在帮周氏养歪林昭歌,“金银之物,女儿家多念几句都难免沾了俗气,连我家里的几个闺女平日都不看账本子,生怕在夫家被嫌弃呢。”
娶妻娶贤,出得厅堂,入得厨房,但最最紧要的还是中馈,哪个宗氏贵妇不看重这个?
就算是现代,娶了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屁事儿不懂的女人都要闹半天,何况古代。周氏和林嬷嬷这是要往死里坑原主。
“嬷嬷说的挺有道理。”林昭歌微微露出几分伤怀的神色。
林嬷嬷无需置疑,肯定是周氏的人。而她把持惜蓝院这么多年,这些个丫鬟婆子基本都是她的心腹,林昭歌哪怕有个‘主子小姐’的身份,也只能徐徐图之,“只是,我昨天晚上梦见了母亲,太过思念她了。嬷嬷把母亲的嫁妆单子给我看看吧,我想知道,母亲都给我留了些什么?”
“不过个单子罢了,有什么好看的,小姐若想先夫人了,就去祠堂上柱香好了。”嫁妆握在自己手里,林嬷嬷又怎么可能愿意给林昭歌瞧,只塘塞了几句,便赶紧转头吩咐,,“春萼,还不快去给小姐换衣服?!”
春萼今天吃了亏,挨了打,受了一天的气。见回了府里,林昭歌原本嚣张的气势又软了回来,立马跟鼓了气的气球一样,“小姐——”她伸手去拉林昭歌的衣袖,却又被她狠狠甩了开来,“嬷嬷不肯给我看,我母亲的嫁妆单子?”
林昭歌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林嬷嬷,“嬷嬷从小照看我,把我奶到大,我也一直拿嬷嬷当我的亲娘看……敬着你……可是府里那些下人他们说——”她欲言又止,又靠着桌子上抹起了眼泪,林嬷嬷便有些狐疑,“说什么?”
林昭歌抬起眼睛,里头朦胧胧一片泪光,“我原是不想信的,他们说嬷嬷你想贪我娘留给我的嫁妆——”
“放屁!哪个杀千刀的乱嚼舌根子,天雷怎么不劈死他!!”林嬷嬷倒抽了一口凉气,直接骂出声来,又连忙对着林昭歌道,“这起子小人的话,小姐万不能相信,嬷嬷对小姐可是忠心耿耿……”
“我是拿嬷嬷当亲娘看的,怎么会相信他们说的那些——可是,不过看个嫁妆单子而已,嬷嬷你就三推四推,怎么不让人……”林昭歌捂着脸,抬了抬眼睛,“嬷嬷,我爹不疼我,母亲又早死,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能信你吗?”论起演技,纵使林嬷嬷修炼了多年也比不过林昭歌这个现代来的戏精。
只是嫁妆单子而已,看看到无妨,反正……她也看不懂。林嬷嬷暗自思忖。
她抚养了这林昭歌这么多年,从奶娃娃到亭亭玉立,林昭歌什么性子,都是她一点一点‘调养’的。实在没必为了这点子小事儿离心。
毕竟,林昭歌是主,她是仆,真闹僵了她也不了什么好。而且这嫁妆单子多是铺面和庄子,林昭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没学过这些,就算做了手脚,她哪能有那个眼力能看得懂。
想到这儿林嬷嬷赶紧抱住了林昭歌,“我的小姐啊,当真可怜见儿的,哪里不能信我呢?你放心,嬷嬷一会儿就给你把嫁妆单子拿过来,可别为了那些闲言碎语跟嬷嬷离心。”软语安慰了一会儿,“进宫闹了一晚上,哪来你也累了,快去跟春萼洗漱干净,早些歇了吧。”
林昭歌点了点头,春萼想说些什么,林嬷嬷却已经去库房那里拿单子了。
几个粗使的丫头都在外面廊下,不过门窗大开,林昭歌还是进了里屋,简单理了理衣袖,见春萼还木愣愣的呆在外头,便扬声问,“怎么?使不动你了?还不进来伺候我梳洗!”
春萼慢腾腾挪着步子进去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刚才的小姐虽然和往日一样,但……莫名的,她总觉得心里发毛。
里头浴桶里的水已经打好了,周氏并不会像其它继室一样苛待前任留下的女子,吃穿用度方面一用俱全,甚至比林瑞歌还要好些。她……只是养废了原主的性子。
林昭歌解开衫子,“刚才嬷嬷说这衣服是脏东西,春萼你好像没反驳?”
春萼抿了抿唇,垂下眼帘不敢乱瞧,“外面的东西,可不就是不干不净吗?”
林昭歌手突然搭在浴桶上,“你好大的胆子!”边上的汗巾掉进了浴桶里,有水花迸溅出来,“皇家的东西她敢说脏,你居然也敢附和,脑袋不要了吗?”
“什么皇家的东西……”春萼猛的一怔,随后才反应过来,那衣服是在皇宫里换的,那林嬷嬷不是说皇家不干净吗?
她顿时额头冒起冷汗,林昭歌却突然转身,一个巴掌甩到她脸上,‘啪’的一声脆响……
“小姐!”春萼被打的倒仰。
“这一巴掌,不过是让你知道知道规矩。”林昭歌压低了声音,“春萼,我不管你是真没头脑还是假没头脑。这个院子里正经主子只有一个,那就是我。而你嘛,要么听我的——”她盯着春萼的眼睛,“要么我就让你死。”
“侮辱皇家,是死罪。林嬷嬷有人护着,你可没有。”
林昭歌没有办法了,她必须快速的打破惜蓝院这个铜墙铁壁,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