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相殿建得极为大气,玉瓦上雕镂着流云样式,基石高台垒起,玄黑的柱子有合抱粗,铺就的砖石通透如水波,能照人容颜。
檐下垂着占风铎,随风荡起一串叮当脆音,如同泠泠玉碎。
花敛寒走在迂回曲折的走廊里,凝眉思量,接下来该怎么办。虽说有玉佩遮掩妖气,也不怕被喊打喊杀,可是国师如今居然要用她来炼丹。
今日是第一夜,如何熬过去。
辰君是个耿直的人,只说她如今是国师的鼎器,自然就不能住在自己的院子里了,非要让她与国师住一间大殿里。
她想跟这位国师大人好好商量一下,毕竟天下女子这么多,做鼎器的又不止她一个人可以。
一到十五月圆之夜,国师的心情就很郁躁。
自娘胎里带出来的淫毒,让他体内如有烈火焚烧,肺腑绞痛。
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他的出生。
他感到愠怍,甚至耻意。
寒玉池是由碧玉搭建而成的,浸入其中通身如至寒凉冰水中,能缓解燥意。
回廊里有细碎的脚步声,来人似乎很是踌躇不决的样子。
可是国师无心搭理了,此刻他在寒玉池中,用力扬起头,闭眸咬紧了唇,颈项曲线绷紧,青筋暴起。
根骨修长的手指搭在玉璧上,因迅猛的疼痛而抓住了池岸玉块,一块玉石竟在掌下顷刻化为齑粉。
覆面的面具已经摘下放在池边,他未着寸缕衣物全身泡在水里。
花敛寒穿过回廊来到寒玉池前时,就看到国师裸露的背,绷紧的两臂伸长了搭在池边抓着玉璧,似乎在颤栗,好像在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一般。
素绡帐被风吹得鼓起,落地琉璃灯泛着淡淡的光晕,国师如玉的脊背也笼着迷离的色调,只看到缎子般的黑发披散在肩头。
"国师,你可还好?"花敛寒慢慢走来,小心翼翼地问道。
突然国师头向后仰去,轻蹙着眉头,花敛寒看见了他的容颜。
拥雪的脸庞在月色下过于苍白,濡湿的两边鬓发让他容色近乎妖冶,好似归墟国的海妖,纤薄的唇若涂丹朱,惊人的鲜艳,好似饮了血一般。
只是,眼角有纵横的深色裂纹,自眼下蔓延开来,面积不大,更添了几分魅惑妖异。
只看见了一瞬,国师一扬手激起浪花,花敛寒抬袖欲抵挡住水花,再放下袖子时他又戴上了银白面具。
"你看见了什么?"他在池中翻转身子面对她,声线里如淬有寒毒。
花敛寒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看见了要灭口。
她讪笑一声,"我看到国师的玉颜,真好看。"
"好看?"他声音里有些怪异。
"国师自然是天人之姿,我等小民自愧不如。"花敛寒夸得天花乱坠,脚下不着痕迹后退。
只是下一刻国师手中虚捻一下,花敛寒便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栽入了寒玉池里,扑通一声水花迸溅。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国师出手,竟然丝毫反抗能力都提不起来,花敛寒内心对他的忌惮更深了。
他长相太过妖孽异人,到底是人吗,按说她也感受不到妖气,可是却有如此深厚修为。
一双冰凉的手抚向花敛寒颈项,不怎么用力,却把她按住在水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