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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道炼心(情色版)(32)上(2 / 2)

忽听李瑟又道:“薛姑娘,我的事情,如今你都晓得了。你以前对我的种种误会,我想你现在定也都了然于胸了。你放心,今日我会让你平安地离开此地的,不过请你相信我,不要把这件事情说出去。我觉得这几个淫贼人还不错,虽然误入歧途,可是看他们前些日子的表现,我相信如果我开导他们的话,他们定可以改邪归正。姑娘菩萨心肠,必不会为难我的。”

薛瑶光“嗯”了声,然后俏皮地道:“不过那可不定啊!看你给我什么好处啦!否则我三番两次的被这四个坏人戏弄,这口气叫我如何咽的下?”

李瑟心想:“薛姑娘怎么和公主样的脾气?难道女孩子都是样的想法?”笑道:“好,姑娘想要什么好处,如果我能办到,定照做。”

薛瑶光心想:“他的经历原来是这样的,他必不会骗我。不过他说古香君和冷如雪她们是因为误会才喜欢他的,定是骗我的,他若没有特别的才智,她们岂会下嫁?再说,无双公主也和他关系密切的很,他可没说这件事情。”

见李瑟凝神望着她,目光澄清如水,面目大是英俊,不由心里怦地跳,连忙低下头,支吾道:“什么好处,我还没想到,等想到再说。”

李瑟大喜,道:“姑娘果然通情达理,来,你我痛饮几杯,因缘际会,我们能单独地起在湖上饮酒,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呢!我可不想错过。人生走上遭,得该快乐的时候,可不要错过才好。”

薛瑶光见李瑟豪情满怀,从不曾见他这么高兴过,欣喜地道:“大哥愿意见到我吗?为什么这么高兴?”

李瑟笑道:“姑娘才智卓绝,令我大是钦佩。其实我是很愿意接近姑娘的,不过男女有别,以前没有见姑娘的理由,如今得此机缘,和姑娘泛舟湖上,岂不是大快乐事?来,饮酒。”说完干了杯。

薛瑶光听了李瑟的话,也是高兴,就陪着喝了杯。

李瑟有意叫薛瑶光高兴,便着意哄她,薛瑶光又是才女,聪明伶俐,二人谈天说地,好不开心。薛瑶光原来就属意李瑟,如今得与之独处,不免情意浓浓。

要知男女之情才开始的时候,不免带有功利色彩,或爱其才、其财、其貌等等,旦爱上,这些也就不重要了。至于别的什么日久生情,被某件事,或某种环境下打动等等,也都是如此。个人爱上别人之前,都是百般挑剔的,但突然发现爱上了之后,以前的那些缺点也就不在意了。

薛瑶光眼高于顶,可能是先对李瑟好奇,之后突然发现李瑟像自己的父亲,便在不觉间爱上了他。因此即使现在了解了他,但既然爱上了,岂会那么容易不爱呢?何况李瑟还有许多事情让薛瑶光不解,所以薛瑶光对李瑟仍大是着迷。

二人谈笑甚欢,直到月过中天,李瑟忽地想起梁弓长交代的事情,因和薛瑶光熟了,宛如老朋友般,便笑道:“姑娘,我有件事情要你帮忙呢?”

薛瑶光嗔道:“不是叫你唤我瑶光吗?你又忘了,该罚酒杯。”说着举起杯酒。

李瑟笑道:“不错,我该罚酒。”就着薛瑶光的手,把酒喝了。

薛瑶光酒气上脸,脸颊早布满红晕,灯下更是妩媚,含笑道:“大哥有什么事要我帮你?”

李瑟拿出块白布,道:“请你把腮咬破了,在此布上帮我涂上些血迹吧!叫你受苦,真是过意不去,不过我也是迫不得已,请你原谅。”

薛瑶光任是聪明绝顶,到底是个姑娘家,时不晓得李瑟让她这么做之后,李瑟有什么用处!

薛瑶光想了会儿,实在弄不清楚,便道:“李大哥,你让我这么做,到底是何用意?我点也不知道啊!我想知道,你告诉我吧!”

李瑟支吾起来,最后脸色通红,也没说出个字来,后来干脆道:“你照做就是,问那么多做什么啊!”

薛瑶光听了,脸色沉,道:“那好,这件事情你自己做好了,我睏了,想睡了。”说完之后,薛瑶光便走到床前,睡了下去。

李瑟暗怪自己鲁莽,不过难道真要告诉她实情?

李瑟踌躇不已,走到床前,堆笑道:“瑶光,我知道你怕痛,不过我也是为你好……”

薛瑶光背向着李瑟,也不转身,道:“我才不怕痛呢!哼!为我好?我怎么不知道?我可不能平白无故地领你的情。”

李瑟见薛瑶光生气了,知道若不让她清楚原因,她是不会帮忙的。如果要是用他自己的血,那些家伙精明的很,定能瞧出破绽。

李瑟越想越气,怒道:“这几个家伙,真是叫人厌烦,若不是看在花前辈和我刀君派有些渊源的份儿上,我真想杀了他们。梁弓长那死家伙说处子血可以炼制丹药,说你资质绝佳,定要你的红丸。姑娘冰清玉洁,岂可受他们的侮辱,因此我想要姑娘骗骗他们算了。如若要我用自己的血,原无不可,可是多半骗不过他们……”

薛瑶光忽地用蚊子样的声音道:“那……那如果我不答应,你有什么别的办法做到吗?”

李瑟失声道:“什么?”隐约猜到了薛瑶光的深意,不过立即暗骂自己卑鄙,忙道:“这个……别的办法我可不知,姑娘还是按我说的来吧!或者你有什么别的好办法不成?”

薛瑶光道:“我不知道,不过要我咬自己,我可不干!”

李瑟怔住,柔声道:“瑶光,你不要因小失大,请帮我这个忙吧!”

薛瑶光却道:“你才因小失大,你不用再说了,我定不会那么做的。”

李瑟呆住了,见薛瑶光背着他,也不理他,似乎生气了,就道:“莫非你生气了吗?”

薛瑶光道:“是呀!你才知道吗?”

李瑟奇道:“那为什么啊!你可是聪明贤慧,知书达礼的姑娘啊!你定是生那四个淫贼的气,我答应你,以后会替你报仇,整治得他们死去活来的。”

薛瑶光嗔道:“我才没生他们的气,他们几个粗人可不值得我生气。”

李瑟“啊”的声,道:“那是生我的气了?”

薛瑶光道:“我可不敢,我是生我自己的气。”

李瑟奇道:“那为什么?”

薛瑶光道:“我气我自己丑啊!又没有魅力,点也不吸引人。别人宁可作假,也不想睬我!我真是没用,难过的要死。”

薛瑶光的最后几句微不可闻,不过李瑟听了,可是宛如巨雷在耳边响起,下惊呆了。

孪瑟颓然坐在椅上,可再不敢理会薛瑶光了,心里感慨万千,实在想不通薛瑶光如何会说出如此情深意重的话。女孩子若不是心甘情愿,情之所钟,断不会说出这样番会带来严重后果的话。可是李瑟却如何处之?他已有两位爱人,就觉得每天忙碌不已,如果再沾惹上位姑娘,那他可是生不如死了。这倒也罢了,李瑟是个宁可天下人负他,也不会负天下人的人,如果娶了薛瑶光,可是却没时间陪她,那他可是会内疚死的。再说薛瑶光那么聪明美丽,李瑟在她面前都觉得配不上她,因此是绝不想沾惹,兼且他和古香君两情如,别的女子就算再美,他也不会动心。

李瑟想了会儿,便不敢再搭理薛瑶光,心里只想着如何应付那四个淫贼的事情。渐渐地,屋中再无声息,薛瑶光似乎睡着了样。

天渐渐亮了,曙光初露,李瑟跃而起,把船划到岸边。四大淫贼早已等候多时,见船靠上岸来,无不欢声雷动。

李瑟让他们在外面等候,回到船舱,正想把想好的主意悄悄告诉薛瑶光,忽见那块白布已沾了血痕,不由大喜,见薛瑶光坐在床头,脸若冰霜,看不出是喜是忧。

李瑟见了薛瑶光的行动,就晓得她原谅了他,配合他的行动,当下笑道:“瑶光,得罪了。请你还是再委屈配合我下吧!嫂溺援之以手,权也,请不要在意。”说完不等薛瑶光回答,下把她拦腰抱起,大踏步就往外走。

薛瑶光个冷不防,不由嘤咛声,连耳根子都红透了。待到了外面,忽然见到了外面的人影,更是害羞,把头埋在李瑟的怀里,再也不肯抬头,在李瑟宽阔温暖的胸膛上意乱情迷,至于李瑟何以前倨后恭,更是想不透了。

李瑟把那块白布丢给梁弓长,也不说话,抱着薛瑶光径直去了,只听四人道:“恭送门主。”

到了处僻静的地方,李瑟把薛瑶光放下。薛瑶光脸上的红潮未褪,坐在树下的石椅上,只是喘气。

李瑟道:“我怕那几人看出破绽,因此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姑娘和妇人走路的姿态有些不同,般有经验的人都可以看出来,四大淫贼是此中老手,自然可以看得出来,所以李瑟便把薛瑶光抱着离开了。至于以后会否被发现,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

薛瑶光到底是女孩子,又沉浸在情欲之中,对李瑟的解释半懂不懂,心想:“他……他到底还是喜欢我,故意抱我呢!”如此想着,便害羞不说话。

李瑟见薛瑶光不说话,味害羞,还欲再说,忽地林后转出人,抚须朗声道:“人生自是有情痴,此事不关风与月。”说完之后哈哈大笑。

李瑟见来人四五十岁的样子,眼如日月,声若雷霆,鼻额如山岳,留着三寸短须,身材高大修长,其气度风韵,扬扬威势,大是迫人,如许英雄人物,李瑟看得呆了。

却听薛瑶光含羞叫道:“爹爹,您怎么来了?”

李瑟惊道:“薛冠带?”说完之后,就后悔了。李瑟自从前几日被他师叔道衍点化之后,心志定力非先前可比,不说坚强如铁石,也是相差不远。可是薛冠带气势实在惊人,李瑟心志被其所夺,竟然惊慌失措。

薛冠带对李瑟微微笑,然后回身招了招手,远处走出两个婢女,搀着薛瑶光走了。薛冠带见薛瑶光频频回头观望,笑道:“乖女儿不必担心,我知道你的心事,还会把他怎么样不成?”薛瑶光这才含笑放心去了。

此时李瑟也是恢复了冷静,见薛瑶光去的远了,欠身行礼道:“薛伯伯安好,小子无状,请您海涵!”

薛冠带扫了李瑟眼,笑道:“方今天下,少年英才无数,不过你的确是个很特别的人物,我观察了你很久,发觉你虽纵意鲜花丛中,但的确毫无动心,这点出乎老夫意料,就算我年轻时面对美女,也是不能毫不动心的。”

李瑟见薛冠带说话和蔼可亲,浑身舒服多了,不禁暗自佩服。薛冠带是名闻江湖的代宗师,武功修为高深莫测。他开始时运足气势,力压李瑟,逼的李瑟惊讶出声,测出李瑟的修为深浅之后,便突地变换气势,又让人如沐春风,真是掌控自如,如此本事,果然叫人心惊。

李瑟暗自警惕,道:“前辈是代宗师,能得见尊颜,小子真是三生有幸。小子做事糊涂,又颠三倒四的,前辈不治罪已属万幸,您的夸赞,可是万不敢领受。”同时心想:“薛冠带的威名绝不是凭空得来的,难怪薛瑶光两次轻易地被擒都有恃无恐,原来薛冠带都在暗中窥视,我要是真有什么异动,定会身首异处。京师高人甚多,几个淫贼还能平安无事,那都是多亏了我,他们真要做出什么坏事,此刻说不定性命已是不保。”

薛冠带道:“你行事颠三倒四也好,乱七八糟也罢,和我却没甚干系!只不过我是为了我的乖女儿才找上你了。否则就算你把京师闹了个底朝天,我也懒的瞧上你眼。”

李瑟听了这话觉得奇怪,本来以为薛冠带侠名满江湖,定会是个正义人物,要是自己做了什么坏事,做为代宗师,他还会坐视不理?

李瑟思之不明,拱手道:“请前辈训示。”

薛冠带道:“前些日子,我的乖女儿突然造访我的凝丝居,三年来,这是她第二次有事情问我。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却见她来了只是低头不说话,还未开口脸就先红了。我的女儿掌管我薛家生意,官商兵武,各种人物都经常打交道,什么大事没见过?如今这副神情,是我以前未曾见过的。是呀!她十八岁啦!已是大姑娘啦!”

李瑟隐隐猜到,薛瑶光要和她爹爹谈论的事情,定和他有关系,心里叹。

薛冠带也叹了口气,接着道:“她说她喜欢上了个有妇之夫,心里矛盾的紧,欲待远离,可是却很痛苦。也许,她是个要强的人,越是难度大的事情,越是叛逆的事情,她才喜欢做。”他说完这句话,转头盯着李瑟,眼睛澄清如水,晶莹剔透,道:“我听之下,大是好奇,方今天下,能令我女儿如此动情的人物,到底是何模样,居然还是个有妇之夫!”

李瑟抵受不了薛冠带的目光,仿佛自己被看穿样,忙拱手低头道:“所以前辈就想见见我,是吗?”

薛冠带道:“不错,我暗中探看过你几次,可是叫人大失所望,我不明白瑶光为什么喜欢你,你迂腐有余,胆识不足,不是我欣赏的类型。”

李瑟听了却松了口气,道:“前辈眼高于顶,小子无德无能,不能入前辈法眼,那是自然。至于薛姑娘喜欢我,那定是误会,也许她风华正盛,时意动也是有的,可能过了几日,也许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了呢!”

薛冠带听罢,哈哈大笑,道:“你也不用把自己说的那么不堪,我的女儿喜欢你,自有她的道理。她问我如何处之,我告诉她,只要她喜欢,就去做吧!”

李瑟惊道:“什么?我既不入前辈法眼,这也罢了,可是我已有妻室,前辈还这么说,是何道理?”

薛冠带冷笑道:“怎么?任凭你可以有三妻四妾,我的女儿就不可以喜欢个人吗?管你是什么人呢!只要我女儿喜欢就成,等她不爱你的时候,自然就会离开你了。否则她越是远离你,越是发现不了你的缺点,那样她会更爱你,也会更痛苦。”

李瑟道:“可是个人经历过痛苦之后,才会懂得珍惜感情的,前辈让瑶光接近我,虽然可以让她暂时感受到幸福了,可是痛苦的事情在后面,等她发现不爱我了,还可以再选择新的生活吗?”

女子失贞再嫁,就是现代,若要追求所爱,也多受限制,更别说古代了。

薛冠带仰天长笑,然后脸色沉,冷冷地道:“怎么不可以?她如果不喜欢你了,自然就会去寻找新的幸福,难道会为你守贞辈子吗?那些愚弄愚夫蠢妇的假仁义,难道还想糊弄我的女儿不成?既然男人可以三妻四妾,为所欲为,为什么女人就不可以?你以为女人选择了个男人,就必须以生为赌注吗?”

李瑟是个聪明人,所谓的世俗法规风俗,也是并不放在眼里的。不过既然在红尘中厮混,想法自不免以世俗法规为准则看人,如今听了薛冠带离经叛道的话,立时就明白了他的想法,心想:“不错,我以前的确是想的左了,男女有何不同?我何苦给自己背负上那么多无谓的重担?她们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如果发现所得到的不是幸福,那么自然就会再去寻找了。她们都是智慧超群,冰雪聪明的奇女子,自不是般别的女子可比。”

听薛冠带又道:“俗语云:”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到来各自飞。此话历来被人传诵,被视为真理,其中透漏了许多对人生的无奈和对人性的悲哀,可是世人却几曾认真地好好想过?般结婚之前,男女互相爱慕,多半关心体贴,可是婚后呢?几多男子以为妻子娶到手了,便可以为所欲为了,不仅不再体贴关心,甚至此后把她们当做牛马。平日里虽有孩子家庭等因素牵制,她们不容易发生变故,可是旦遇到重要的事情,自然就会为自己打算了,这怪不得别人。所谓因果报应,大是有道理的。“

李瑟每每遇见高人,听了他们的言论,都仿佛接触到了另个世界,如今听了薛冠带的话,也是震惊不已。

薛冠带见说得李瑟呆了,抚须沉吟了会儿,最后道:“你日后好自为之吧!情之字,变化莫测,别身在福中不知福,日后失去了再悔恨莫及!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

对月。”说完飘然而去。

第九章红尘如梦

李瑟等薛冠带离开良久,才回过味来,忽然想起花如雪的事情,便把此事暂且搁下,忙回到王家,匆匆到了栖香居。

古香君迎上前道:“你怎么夜未归?到处找不到你。出了大事啦!”

李瑟颓然道:“是花姑娘走了吗?唉!该走的终究要走,勉强不来的。”

古香君道:“是的,她是走了,我也劝不住。不过昨晚有人捎信说,师叔病重,要你赶紧去瞧瞧呢!”

李瑟道:“什么?居然有这等事?”想起前几日见他,师叔那时可是精神矍铄,宛如四十许人的样子,好好的怎么会就病了?师叔修为又那么深厚,绝无道理突然染病的。不过道衍毕竟是八十多岁的人了,天命难违,难道出了什么意外?李瑟想到这里,忧心如焚,当下便携古香君同去庆寿寺。

永乐皇帝朱棣御朝,几日未见资善大夫,太子少师姚广孝,不禁浑身都不舒服。虽知少师姚广孝因病请了几日假,可是他十几年犹如日朝来晚去,已是见惯了的,如今才数日不见,就觉少了脊梁骨样,参与政事也是提不起精神。

朱棣对群臣道:“少师几日未见来朝,以行,你曾去探看过,不知少师病情如何?你要如实禀告,朕虽老了,可并不糊涂,朕有不祥的预感,派去的几个太监,回来都支支吾吾,不敢说实话。你是朕的爱臣,下朝后再去探看,若有什么事情,只管回来直说,如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下人办理就是,务必要让少师安好才是。”

杨士奇(字以行)扫了杨荣和解缙眼,突地跪下,道:“臣等昨夜已是探望过少师了,陛下明烛万里,少师确实病入膏肓,三日未曾进食了。他想见陛下面,可惜不能下榻,所以……所以请皇上移驾……”

朱棣霍地站起,白须颤动,双手也是颤抖不已。群臣跪下喊道:“请皇上保重龙体!”

自古就有规矩,皇帝除非见大臣最后面,方才可以探看病中的大臣,经探看之后,大臣就算病好,也必须得死,因此道衍说出想见皇帝面的话,其含义不问可知,再说臣子逾规请见皇上,若非命在旦夕,岂会如此?

朱棣尽量平静下来,用颤抖的声音道:“移驾庆寿寺!”朱棣百战得国,威武赫赫,此时居然大是失态,可见道衍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朱棣从个王爷到如今的九五之尊,道衍出力最大,他不仅出谋划策,还举荐良才,练兵训武,安抚百姓,运筹帷幄,堪比张良。

朱棣登基,便封道衍为太子少师,亲自呼少师而不名,宠荣终身,在中国的历史上都是异数。不过在诡秘凶恶的朝廷争斗中,道衍的殊遇和他渊博的知识,睿智的谈吐,论证严密的佛理分不开的,当然更重要的还是他的道心。

朱棣四十岁得国,慢慢地变老,又加上后宫里许多美丽妃子在床榻上吸着他的阳气,耗费他的精力,和时光的毒手样,把他压榨成了颗空心的老核桃。如今快六十岁的皇上除了怕如狼似虎的娇美的妃子们,就是怕死,虽然他外表还是那么勇武干练,但骨子里却是怕死怕得要命。像所有在富贵奢华的境遇里度过了大半生的人样,总会有点长生不老的奇想。朱棣虽是靠拚搏性命才得来皇位的勇武皇帝,可也是个普通的人,身心都很懦弱,而道衍恰恰是他的精神支柱。

朱棣需要什么,道衍清楚的很,他向皇上进过房中术。些儒臣仰慕姚广孝的学问,钦佩和惧怕他的道术,可仍对他进献房中术颇有微词。虽然他们为对付姬妾,卧房里并不缺少海马狗肾之类的物什,也喜欢姚少师随手写下的几个行之有效的方子,但跟皇帝谈论闺房之乐,他们总以为是不合适的。

道衍的智慧之高深,道行之莫测,普通人是理解不了的,因此道衍的行为,许多大臣是理解不了的,都认定他是个弄臣,敷衍皇上求得荣耀,当然,其中更多的是为了利益。想迫害他的大臣,当时汉、赵两王权势倾天,在宫中和朝廷多布内线,以收罗消息。汉王早有九五之意,在靖难之变时,他率兵冲杀在前,因此天下武将多与汉王交好,势力很大。

朱棣答应过要立汉王为太子,后来变卦,就是因为道衍反对的结果,所以汉王想尽办法欲除了道衍而后快。

还有些在山林苦修的和尚,也诟詈道衍在富贵荣华中还有脸面侈言佛理。这里来自两种人,是来自势利小人的嫉妒,他们不愿意看见过着好日子的人;是来自被极端的信念束缚的和尚们的执拗,他们以为只有在苦寒的境遇中得道,不知在万丈红尘里修得的真身更令佛陀欣慰。他们才不管道衍持戒的严谨,修下了天大的功德。功德不仅来自他对皇上的劝诫,也来自他为无数的黎庶指点过迷津,为无数百姓安乐的生活出过多少力。

如果想迫害个人,那么谣言就是最好的武器了,道衍偷藏女人在寺庙里的事情传遍了京师,最后连朱棣都听到了传闻,在召见道衍时笑眯眯地查问,道衍倒真没有点点的惊慌,少师毕竟是有道的高僧,敛神道:“老衲的德行就像村妇即将织就的白绢,在最后的关头,用没有洗净的脏手去点染的道理。何况我早已修为到了不动心的境界,即便有了魔念,以我的年岁,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朱棣像所有喜欢尘不染的圣人,又巴不得圣人做两件伤风败俗的事情的人样,盼望着他的圣僧真有这样的风流事,但他知道这个不动心,心要成佛的少师的道行,因为已经有好几趟,他让臣子引着美貌可人的女子,在半夜到姚广孝的禅房里去,指望引动精通房中术的老和尚的凡心,却从没有成功过。

朱棣不由叹道:“是啊!是啊!这桩子事也无甚乐趣,朕也感到厌烦了,少师比我年长二十多岁,更没有道理动心了。”皇上摇着头叹息道。

道衍说道:“就是这样,臣在知慕少艾之前就剃掉了头皮上的黄毛。我实际上什么都不知道,酒没有喝口,经文上说它是穿肠的毒药,我不相信;肉未曾吃块,如果不是口腹的美味,为什么那么多人甘冒屠羊宰狗,杀生堕业的大不韪。色是指女人,观世音菩萨就是美女,她在马郎滩头施舍度人,那些男人夜工夫就听从了佛法,可见男女的交合是美妙的事情,当然,这也不是我这个童男子所能知道的。”

事情就这样过去了,道衍越发受皇帝的宠信,渐渐地,再没有人敢直接加害道衍了。但道衍年纪越来越大了,他们明白,他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不过他们还是没想到事情来的这样快。

当六十多岁的朱棣皇帝来到道衍的禅房时,见病榻上的道衍眉塌目陷,面容枯槁,须发皆白,闭着双目,副没有生气的样子,想起初见他时貌似猛虎,气宇轩昂,团英气,如大罗神仙降世般的模样,朱棣不觉慨叹,长叹了口气。

道衍听见声响,睁眼见皇帝亲自驾临,连忙起身,朱棣抢步向前把他扶住。

道衍在榻上道:“贫僧何德何能,敢劳皇上的金身大驾,罪过,罪过啊!”

朱棣听见道衍二十年来第次不再称臣,而是以僧自居,知道他们的尘缘到了尽头了,叹道:“昔年你劝我起兵,说了副对联:”天寒地冻,水无点不成冰;国乱民忧,王不出头谁作主。我至今都还记得。如今我皇位已经做了快二十年,你却要离开了吗?“

道衍叹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日月轮流,转眼已是八十余年,我这副皮囊在人间已是沾染了太多的灰尘。我知大限已到,过几日恐怕就要离开这红尘世界了,和皇上相识场,这最后面,还是要见的。皇上有什么话要说,请尽管说吧!和尚微薄之力,能够知道的,会尽力助皇上最后次的。”

朱棣愀然不乐,默然良久,才道:“如今天下初定,百姓安居乐业,刚过上好日子,可仍是百业待举,不知少师有何良策,能使万民乐业,国家富强呢?”

姚广孝心知这些不过是些题外话,微微笑,仍是认真答道:“陛下,贫僧乃化外之人,贪恋红尘若干年,只为天下苍生谋福,蒙陛下言听计从,内心真是感激涕零。今天又蒙陛下驾临敝寺,不耻下问,贫僧也不能不尽点忠心。以贫僧愚见,陛下若想使国势昌盛,仍然首要在内修政治,外整军旅,与民休息,保护农桑。对于元人余孽呢!应予彻底打击,以肃边患。招抚百姓,安顿流亡,薄徭轻赋,如此何愁民之不富,国之不强呢!不过陛下千万不要操之过急,切仍是以稳为上。”

朱棣道:“少师高论,不过眼下北平破旧,社会紊乱,元人余孽入侵,盗贼蜂起,你我君臣苦心经营十多年,奈何北平离京师太远,物质匮乏,人丁不旺,经济仍是不见起色,敌人仍是不断骚扰,这样下去,朝廷多受钳制,不知少师可有良策?”

道衍深吸了口气,不慌不忙,字顿地说道:“迁都!如今开凿运河,北上调集物资已不甚难,迁天下富户去北平正是时候。三年之内,务农者免粮,经商者免税,缺钱者贷钱,使城市繁荣起来。第二,还要大量招兵,修复万里长城,修复烽火台和驿站。第三,要设立特别的衙门,使其专此责,处置此事。”

朱棣吸了口冷气,道:“迁都?”道衍“嗯”了声,朱棣沉默良久,然后霍然站起,道:“那么敢问少师,我们大明的陵地应该选在何处呢?”

道衍道:“我曾陪陛下去过北平的黄土山那个地方,风水先生和金忠等人也都说好。我看黄土山明堂广大,藏风聚气,可以埋葬皇上的万子重孙。”

朱棣听了高兴异常,道:“少师使朕顿开茅塞,如拨云翳而见青天啊!少师真乃上天赐给朕的珍宝。”朱棣高兴的手舞足蹈,像个小孩子似的搓手不已。

以后他果然把陵地定在了黄土山,改山名为天寿山,破土选陵。他却不知道衍说的是句隐语,意思是到万历皇帝的孙子崇祯,明朝就要灭亡了,不过这是后话了。

过了会儿,朱棣清醒过来的时候,见道衍微闭双目,似乎睡着了般,心知所剩的时间不多了,再要不问关键的问题,恐怕就再没机会了,当下轻唤道:“少师,敢问您也参悟不了生死吗?朕还有多久的寿命?”

道衍闭目道:“死并不是特别可怕,肉身如同火宅般,死就是拔宅飞升,参加到新的轮回中去。这有什么不好呢?”

朱棣又问:“那朕下辈子能继续做皇上吗?”

道衍道:“做鱼有做鱼的乐趣,做飞鸟有做飞鸟的乐趣,世世代代做皇上,并无趣味啊!”

朱棣想了想,想起批阅奏章,处理繁多复杂的事情,还要提防臣子,真是没什么趣味,尽管有许多好处,但要几生几世总当,真是厌倦。虽然觉得不做皇上有些遗憾,但姚广孝的话也大有道理,便不再问了。

朱棣见道衍精神越发困顿,就道:“少师还有什么未了的心事吗?说给朕知,朕能办到的,定不负所托。”

道衍睁开浑浊的双眼,道:“陛下记得方孝孺之事吗?”

朱棣作声不得,良久才道:“少师请说,少师的临别心事,朕还不会答应吗?朕辜负了你次,这次定不会违背,君无戏言,你说吧!”

原来朱棣还是燕王的时候,举事大举南犯时,留道衍辅佐世子,就是现在的太子朱高炽,居守北平。道衍送燕王出郊,跪下说道:“臣有密事相托。”燕王问是何事?

道衍道:“南朝有文学博士方孝孺,素有学行,倘殿下武成入京,万不可杀此人。若杀了他,天下读书种子,从此断绝了。”

燕王点头答应了,记在心里,打进京师之后,大索罪人,虽列方孝孺为首犯,私心里很想保全,迫他降服,便召他的门徒廖镛、廖铭等人,入狱相劝。

方孝孺怒叱道:“小子侍我数年,难道还不知大义吗?”廖镛等返报燕王,燕王也不以为意。

不久之后,燕王要草拟即位诏,廷臣举荐方孝孺,乃复令出狱。方孝孺仍缞绖登陛,悲恸不已。

燕王下殿降座慰问道:“先生不要自苦!朕欲效仿周公辅成王呢!”

方孝孺答道:“成王何在?”

燕王道:“他自焚死了。”

方孝孺又道:“何不立成王子?”

燕王道:“国赖长君,不利冲人。”

方孝孺道:“何不立成王弟?”

燕王语塞,无可置词,勉强说道:“此朕家事,先生不必与闻。”

方孝孺还想再说,燕王已顾令左右,递与纸笔,又婉语道:“先生为代儒宗,今日即位颁诏,烦先生起草,幸勿再辞!”

方孝孺投笔于地,且哭且骂道:“要杀便杀,诏不可草。”

燕王也不觉气愤,便道:“你何能遽死?即便你不怕死,难道不顾念九族吗?”

方孝孺厉声道:“便灭我十族,我也不怕。”说到这里,拾笔大书四字,掷予燕王道:“这便是你的草诏。”

燕王不瞧犹可,瞧着纸上,乃是“燕贼篡位”四字,触目惊心,不由大怒道:“你敢呼我为贼吗?”喝令左右用刀抉方孝孺口,直至耳旁,再驱使到狱中。下令收方孝孺九族,并及朋友门生作为十族,每收人,便给方孝孺看。方孝孺毫不顾,于是律杀死最后将方孝孺牵出聚宝门外,加以极刑。方孝孺慷慨就戮,赋绝命词道:“天降乱离兮,孰知其由?奸臣得计兮,谋国用犹。忠臣发愤兮,血泪交流。以此殉君兮,抑又何求?呜呼哀哉!庶不我尤。”

方孝孺的弟弟方孝友,也被逮就戮,与方孝孺同死于聚宝门外。临刑时,方孝孺对他泪下,方孝友口占诗道:“阿兄何必泪潸潸,取义成仁在此间。华表柱头千载后,旅魂依旧到家山。”这就是成语难兄难弟的来历。

方孝孺妻郑氏,及二子中宪、中愈,皆自刭。二女年未及笄,被逮过淮河,俱投河溺死。宗族亲友及门下士连坐被诛,共八百七十三人,廖镛、廖铭等俱坐死。

道衍提起往事,见逼得朱棣亲口答允他了,当下勉力坐起。朱棣见了,惊道:“少师但有心事,说出来就是,不必如此!”

道衍咳道:“陛下,和尚最后求您事,请您下令宽恕建文帝主录僧,令他们自由吧!”

道衍的话出口,朱棣下作声不得,抚须沉思起来。

道衍说的事大有来历,朱棣打败了侄子建文帝朱允炆,攻进京师应天。建文帝朱允炆听闻之后,便欲拔刀自尽。少监王钺在侧,忙跪下道:“陛下不可轻生,从前高皇帝升遐时,曾有箧,付与掌宫太监,并遗嘱道:”子孙若有大难,可开箧视,自有方法。“

程济插口道:“箧

在何处?”

王钺道:“藏在奉先殿左侧。”

左右闻了此言,都说大难已到,快取遗箧开视。建文帝忙命王钺取箧,会儿,有四个太监扛红箧入殿,这箧很沉重,四围都用铁皮包裹,连锁心内也灌生铁。

王钺取了铁锥,将箧敲开,大家注视箧中,都以为有什么秘缄可以退敌。谁知箧中藏着度牒三张,—名应文,名应能,名应贤,连袈裟僧帽僧鞋等物无不具备,并有薙刀柄,白银十锭,朱书纸,纸中写着:“允炆从鬼门出,余人从水关御沟出行,薄暮可会集神乐观西房。”

建文帝叹息道:“命该如此,还有什么可说的?”

程济取出薙刀,与建文祝发。吴王教授杨应能,因名符度牒,与建文帝起落发。

监察御史叶希贤道:“臣名希贤,宜以应贤度牒属臣。”也剃了头发。

三人脱了衣冠,披着袈裟,藏好度牒,整备出走,面命令纵火焚宫。顿时火光熊熊,把金碧辉煌的大内尽行毁去。皇后马氏,投火自尽,妃嫔等除出走外,多半焚死。

建文帝痛哭场,便欲动身。在殿尚有五六十人,都伏地大恸,愿随出亡。建文帝道:“人多不便出走,你们各请自便。”

鬼门在太平门内,系内城矮扉,仅容人出入,外通水道。建文帝伛偻先出,其余几人也鱼贯出门。门外适有小舟待着,舟中有道装老人招呼建文帝乘舟,并叩首口称万岁。

建文帝问他姓名,他道:“姓王名升,就是神乐观住持。

昨夜梦见高皇帝命臣来此,所以舣舟守候。”

帝与九人登舟,舟随风驶,历时已至神乐观,由王升导入观中。时已薄暮,俄见杨应能、叶希贤等十三人同至,共计得二十二人。

建文帝道:“我已为僧,此后应以师弟相称,不必行君臣礼了。”诸臣涕泣应诺。

廖平道:“大家随师出走,原是片诚心,但随行不必多人,更不可多人,就其中无家室牵累,并有膂力可以护卫者,方可随师左右,至多不过五人,余俱遥为应援,可好么?”

建文帝点头称是。于是席地环坐,由王升呈进夜膳,草草食毕。约定杨应能、叶希贤、程济三人,陪伴在建文帝身边。应能、希贤称比邱,济称道人,郭节、宋和、赵天泰、牛景先、王之臣数人,往来道路,给衣运食。彼等俱隐姓埋名,改号称呼。余十数人分住各处。建文帝又与诸人计议道:“我留此不便,不如远去滇南,依西平侯沐晟。”

史彬道:“大家人太多了,敌人耳目众多,而且不知动向,倘或有人告密,反生滋害,不如往来天下,东西南北,皆可为家,何必定去云南?”

建文帝觉得大有道理,是夜便寄宿馆中。天将晓,建文帝足痛不能行走,便由史彬、牛景先二人,步至中河桥,觅舟往载。

正好有艇到来,船夫是吴江人,与史彬同籍。史彬和他相识,问明来意,才知是史彬家人差遣来探消息的。史彬大喜,回去报告建文帝,建文帝便到了史彬家,同行为叶、杨、程、牛、冯、宋、史七人,其余的都告别各自回家,只是订了后会之期。建文帝在史彬家,居室西偏曰清远轩,建文帝改名水月观,亲笔用篆文书写。

等到燕王即位,削夺逃亡诸臣官衔,并命礼部行文,追缴先时诰敕。苏州府遣吴江邑丞巩德,到史彬家索取诰敕等件,史彬和他相见,巩德道:“建文皇帝听说在你家,是否属实?”

史彬惊道:“这是没有的事!”巩德不信而去。

建文帝闻着此信,知道难再住了,于是与杨、叶两比邱,及程道人,别了史彬,不知去向。

建文帝好文章,善作诗歌,曾经过贵州,题诗壁间,留有二律云:风尘夕忽南侵,天命潜移四海心。

凤返丹山红日远,龙归沧海碧云深。

紫微有象星还拱,玉漏无声水自沈。

遥想禁城今夜月,六宫犹望翠华临。

阅罢楞严磬懒敲,笑看黄屋寄团瓢。

南来瘴岭千层迥,北望天门万里遥。

款段久忘飞凤辇,袈裟新换衮龙袍。

百官此日知何处,唯有群乌早晚朝。

朱棣知晓建文帝当了和尚,便命给事中胡潆等人专管此事,寻遍天下,在和尚中物色建文帝,久之不得,都已经十余年了。

道衍见朱棣想了良久仍是犹豫不决,就又道:“相传先帝高皇帝襄助他,陛下何必赶尽杀绝,日后在地下怎么见先帝?”

朱棣听了,震惊不已,咬牙道:“好,明日我就下令宽恕天下所有和尚!”.;/.

仙道炼心(情色版)(32)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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