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微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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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毛个子不高,身材偏瘦,常年染着一头杂草一样的黄头发,所以身边的兄弟给他取了这么个外号,整天黄毛长,黄毛短的叫,久而久之,以至于他的大名反而记不清了。

黄毛家里没人管,16岁就来到社会这座大染缸里,他之前跟着一个心宽体胖大哥,一群人嘴里常叼着根牙签,街头巷尾的瞎晃荡,觉得自己特威风。几年过去了,一班兄弟也没有晃悠出来什么名堂。

M市表面上很和平,但是在一般市民看不见的地下世界里权利网盘根错节,各个堂口都有自己的主人,想在山头插上自己的旗,那都是见血的买卖。

黄毛之前待过的帮派不景气后来解散了,兄弟们各奔东西,机缘巧合之下,又拜在了姓廖的手下。

黄毛之前一直都没混出什么名堂,来到廖成毅手下才总算是打响了名号,所以当他听到廖成毅有退隐的念头的时候,他第一个不答应。

廖成毅对自己手下一向以兄弟相待,黄毛这直肠子也没太多遮掩,兴冲冲地跑过来对着廖成毅说:“我来就是为了跟毅哥你混的!你现在说什么,却要……反正,我不答应。”

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廖成毅在心里感叹完,完了伸出自己的左手。

黄毛知道,廖成毅手底下人也都知道,他的左手无时无刻不戴着一只黑色的手套,他跟了他这么些年,第一次看到他把那只手套脱了下来,手背露出一枚很深的旧疤:“看到没有,这是我还的债,你呢,你以后想拿什么还?”

黄毛看到那枚深到骇人的疤后,一下子闭上嘴不说话了。

学校。

晚自习放学铃声响起后,从教学楼里传出的喧闹声打破了黑夜的宁静,学生们像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涌出。

秋渚收拾好了东西,独自走出教室,沿着人群边缘走到大门。但出了校门的他没有走向和夏江约好的地点,而是在十字路口放慢了脚步,短暂地停顿了一下,然后转身,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同一时间在另一层楼的教室里,夏江一听到放学的铃声便跑得飞快,连任课老师都被他吓了一跳,他背着书包一路朝着学校后门跑去。

夏江太想能快一点见到他了,以至于太着急忘记了要看路,没发现就一辆汽车正飞快地朝着这个方向驶来。一位在校门口附近轮值的老师看到车来了夏江还没有避让,便冲过去眼疾手快把他推往一边,自己却意外被那辆小轿车刮倒。

肇祸司机趁这段路这个时间来往路人少,便一脚油门扬长而去,老师摔倒在地上,一个人爬不起来。

在一旁目击了整个过程的夏江心里十分过意不去,没有办法放着无助的老师不管,快步走上前去把他从地上搀了起来。老师问夏江:“同学,你没事吧,以后走路注意点儿。”“没事,您有没有事?”老师摆摆手:“就是被刮了一下,我能有什么事。”说完想自己站起来,才发现腿使不上力,

可能是受伤了,夏江小心地扶着他走。

夏江费了好大劲才把老师人送到附近的诊所,迅速做了检查,简单包扎了伤腿。还好医生说没有大碍,只是外伤,修养一段时间很快就能恢复。夏江这才稍微放下心来,给老师留了自己电话,有什么问题再联系。

等他汗流浃背忙完这一切,一看表才知道竟然被这场事故耽误了这么久,还没来得及回老师的话,便冲出了小诊所,来到到大马路上。

他该等着急了,我这就来!

学校后门。

在约好时间一个多小时后,夏江匆匆忙忙赶到那家便利店门口时,便利店店员刚唰一声拉下卷帘门,一切都收拾妥当,就差把门锁好就能关店下班了。

夏江看到这一幕后一个箭步冲过去,上气不接下气地问店员:“请,请问,你刚才在店门口看到过一个男生吗?对了,他和我差不多高,高高瘦瘦的。”夏江一边询问,一边用手比划。

“没看到,”微胖的店员回答得很干脆,把夏江在来的路上大脑中最糟糕的想象化为了现实:“今天晚上降温呢,太冷了,来买东西的客人都很少,我不会记错的。”他说完轻轻推开夏江,锁好卷帘门,吹着口哨,骑上电车回家了,只留下夏江还呆在原地。

今天本应该和秋渚摊牌,澄清误会,和好如初的,夏江多么想让两人间的关系恢复到从前那样,像个傻瓜似的白白准备了那么长时间,现在一切都完了……都怪我,平时对秋渚的关心还不够,他总是能及时发现我藏起来的心情,但是我对他却……

夏江艰难地迈开脚步,走了。

而此时,在另一处,秋渚终于来到他想去的目的地,四处看了看,找了一个能坐的地方坐下。又坐到了这个熟悉的位置,这份亲切感多少能抚平一些他心里的焦灼。

夏江记不清这是今天第几次掏出手机,第几次确认今早发出去的信息是否准确无误,没有多一个字,也没有少一个字,第几次无力的垂下拿着手机的手。等他好不容易安排好了一切,约好了时间,信心满满相信一切不愉快都会在今晚烟消云散,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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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计划全部都泡汤了。

夏江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四周,禁不住茫然发问:秋渚,你现在在哪儿?

我好想立刻见到你。

在这个清冷无人的夜晚,在看似平静的水面之下,少年们长久以来压抑在心底的情绪终于悄悄吐出了气泡。

夏江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发了一条语音过去,手指按下语音键:“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等夏江发完语音,手机也快没电了,他从学校旁边的小路出来,来到大街上,漫无目地寻找,一边找一边着急地问路过的人有没有见到秋渚,在初冬的夜里急得满头大汗。

这样漫无目的找了十来分钟之后,在某个抬起腿跑动时的瞬间忽然脑海里灵光一闪——这勉强也能算作是双胞胎之间的心有灵犀吧,他想起某个地方来,一个他有绝对把握秋渚会在的地方,要问他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上个所以然,但是心里就是这么觉得,于是立刻转身朝着那个方向跑去。

回忆中正是盛夏时节,两个看起来十岁不到的小男孩躲在小卖部后的公园一角偷吃着妈妈不让多吃的雪糕,棍子上的雪糕融化后淌了下来,一滴一滴滴到地上。

小石凳周围的矮树和花草自然围形成一个近似椭圆的形状,这里就像是一间绿色的房子,刺眼的阳光被树枝遮挡在外,这儿是他们躲避大人的秘密基地,要是爸妈又吵架了,兄弟俩就把这里当作他们的秘密避难所。

“我偷偷跟你说,你可不要跟别人说,老爸要把我带到别的地方去了。”

“他要带你去哪里呀?”

“我也不知道,等明天就知道了。”

“哦,明天,那你会回来的吧。”

“当然会了。”

小秋渚说完,冲着的18岁的夏江粲然一笑。

别的细节都忘记了,夏江唯独记得,回忆里的那个下午,蝉鸣声嘹亮。

等夏江气喘吁吁的跑到某个旧公园时,他已经累得大气都快要喘不上来,双手支撑在膝盖上,累虽然是有累,但是一切都是值得的,看来双胞胎之间的默契从来没有骗过他——他果然就在在这里。

秋渚还是像从前那样,坐在6年多以前常坐的那张石凳右边,他仿佛没有看到夏江,听到脚步声以后也没转头看,更没有开口说话。

平复下来的夏江轻手轻脚走过去,像害怕惊醒一只花瓣间的蝴蝶那样,走到他的身边,坐到石凳的左边。两个人就这么肩并肩坐着,什么话都用不着说,什么事都不用做,只是这样待在一起,就很好。

并排坐着一起时,时间好像又穿越回了童年里那一年,那一天,那个汗津津的下午,两个小男孩在晚饭前瞒着妈妈跑到外面偷吃雪糕,对即将到来的分离命运浑然不知。

“你果然在这里,我找你好久了”。

等休息够了,夏江朝秋渚伸出手,秋渚看到以后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回握住那只手,他还是来了,而他也已经决定好,把命运交给未来,而当下,他唯想珍惜。

不经意间的抬头,昔日的小树林现如今已枝繁叶茂,这个角落隐匿着他们的过往,稠密的夜色里墨绿色枝叶伸展交错,卷曲而起的触角相互缠绕,在看不见的夜空中又滋出新的秘密。

寒冷的街头,两人就这样手牵手走回家。

从公园里走回到大街上,夏江仍没有放开的意思,秋渚有些急了:“现在在大街上,快放开!”

夏江不为所动:“管他的,反正这个点又没人看到。”夏江不仅没有放手,反而还把那只手手攥得更紧了。

“你……”

结合这几天的状况,聪明的秋渚已经猜到了,夏江虽然单纯但是并不笨,他一定是已经明白了什么才会有这样的举动,即使知道未来充满了艰险,注定会是一条布满了荆棘的道路,但是手里有他就不再害怕。

秋渚多年以来,在心外筑起一道又一道铜墙铁壁把自己锁在中间,夏江只是朝他挥了挥手,辛苦搭建起来的所有防御便在那一刻轰然倒塌。

算了吧,坦然接受命运的安排吧,未来的事等未来再说,秋渚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心安理得地回握住夏江的那只温暖的手,在无人的街头,两个少年的手就这样十指相扣。

冷气呼啸,夜风潇潇,夏江把手里的那只手握得更紧了,努力将温暖传递到秋渚冰冷的手上。

好像在说,你不要再一个人瞎烦恼了,不是还有我吗。

秋渚笑了,没有错,那些被困在黑暗中的日日夜夜里,就是眼前的这束光,为他带来无尽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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