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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丨莲七
连夏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一路是怎么回到家的,只知道在关上房间门的那一刻心脏还在砰砰砰直跳,靠在门后的他这才想起今晚一整晚都没看过手机了,打开一看,手机里一堆未读的消息。其中有一条还是大征发来的:“夏江,你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看完这条信息,夏江把手机扔到一边,把脸埋在手臂里。
初冬的夜晚,人流稀少的小区门后,少女抱膝蹲在拐角处昏暗的路灯下,她只是想以这种方式,和的自己的青春挥手告别。
而另一边的夏江无力地靠在门背上,时间倒回到1个多小时前,他拒绝了她。
和预料中的一样,金纾也知道自己百分之百会被拒绝,不会有其他结果,即便是这样还是想亲口对他说出来,对她来说,这就已经足够了。
夏江坐在地板上,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在拒绝她的那一刻心里想到的,念到的,满满的都是秋渚。
在那一刻,他想到的不是别人,而是他的亲哥,秋渚。
秋渚从KTV生日会上出来的时候,外边的街道上正吹着寒风,今晚没别的地方可去,打了一个电话,便打了部车到杨顺那里。
“把我这里当收容所了?”杨顺出来开门的时候这样说道,但还是给他开了门。
秋渚没心情和回他,进了门,杨顺看到秋渚脸色有些不对劲,也不再多说。
等秋渚坐到沙发上,细细回忆起来,才发现自己竟从没发现,回忆里的很多个场景,如果用视线余光可以看到,金纾每次兴高采烈谈论起自己时,眼神其实并没有在看向自己,现在想起来,她其实都在偷看夏江。
当然,在夏江眼里那是偷看,但是在外人的眼里那已经再明显不过的注视了。
下课的时候,金纾要么不喜欢外出,要么走出教室就只站在那个固定位置上,如果不是那个位置就和身边的同学交换,就说教室太闷了,只有站那里能吹到风,其实是为了在两栋楼前空隙偷看上体育课的夏江。
他从前以为金纾常塞几粒大白兔奶糖到他的书包里,是因为金纾喜欢吃身上常才常带着,其实这些都是送夏江剩下的。
杨顺走过来,给秋渚递来一杯热水,打断了他的回忆。
秋渚接过杨顺递来的水,看到他递东西来时相似的手势,便又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刚才在生日会上的那一次触碰。肌肤好像记住那股温度,熟悉触感就像一把回忆仓库的钥匙,让那一天在水泥屋子里的记忆再次浮现在了脑海里,他忘不掉,怎么可能会忘掉,他曾经把这些回忆一次又一次的按下去,但它们马上又一次的又浮上来,折磨他的每一根神经。
各种情绪在身体里面撕扯,分裂,尖叫。
现在,他疲惫了,他想要缴械投降。
但是一想到他们的关系,他马上又胆怯了。
家里。
夏江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翻来覆去,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炸开了,一时之间消化不了这么多爆炸性的消息。
夏江又翻了一个身,用被子蒙住脑袋,该怎么办才好呢,不仅仅是因为他刚拒绝了一个姑娘的心意,更是因为拒绝她时他脑袋里想起的全部都是秋渚。想把真心交给他看护,好像天经地义就该那样做,有秋渚在身边的的时候,无论做什么他都加倍的安心,当秋渚也倚靠他的时候也会感觉到心满意足……
没有人来告诉他,有这样的念头,想要这样做是对还是错,应该怎么做才好,自己是否辜负了一个姑娘的一片心意,揣测人心?这些都不是他擅长的。
他只知道,他的大脑不再受他的控制,脱离原本的轨道越来越远。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两行眼泪流了下来。
那天晚上,是这个17岁男孩有生以来哭得最难堪的一次,支持的球队输了,他没有哭;被高年级的学长欺负了,他也没哭;被爸妈冤枉的时候,也只是狠狠地抹几把眼泪。
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自己到底为了什么而落泪,是为了他一去不返的懵懂时光吗,他的无奈,还是他的终于发现了那潜藏在自己心底某种不一样的情愫,一时间思绪万千。
在这个夜晚,所有的累计的情感在这一刻爆发,汹涌的泪水夺眶而出。
多年前的那一天。
大树底下的长凳上,8岁的小金纾两只手不停抹去落下的眼泪,哭得正凶。附近的男孩看到后起了玩心,想要逗逗她,一群人跑到她的跟前大声喊,金纾是爱哭鬼!喊完所有人便一哄而散。
金纾听到以后,从小声抽泣变成大哭。
在人散尽了以后,夏江从树后边走了出来,迈着小步子走到女孩的身边,伸出手,摊开手掌,从口袋里抓出一颗已经半融化的奶糖递给给她,这是他唯一的零食,调皮的男孩难得的换了一种说话方式,轻声轻语安慰他说:“小金妹妹,别哭了。”
别哭了。
金纾听到这句话,抬起头,用一双红肿的双眼看了看面前站着的夏江,如果这份感
', ' ')('情要追溯源头,那么一切原点都在这三个字之后。
小金纾点了点头,两根辫子晃了晃,停止了哭泣,一双大眼睛里闪着光,哭累了的她从凳子上跳下来,握住夏江伸出的手。
两人手牵着手,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在金纾18岁生日后的那一天之后,和夏江、秋渚三个人之间的关系都有了微妙的变化,再也回不到懵懂无知的从前了。
刚好和金纾的生日时许下的“三人以后也能永远在一起”的愿望背道而驰。
夏江今天没有来学校,座位空空如也。
秋渚跑到夏江班主任那里跟老师解释,夏江今天身体不舒服,来帮他请一天假。这次的事,秋渚心里一边担心夏江,另一边也在担心金纾,两头不放心。今天不用去田老师家练琴,打算放学后就早早回到家。
夏江从昨晚回来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没出来吃饭,秋渚敲门也不见答应,推门进去一看,夏江正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脸,秋渚看他的样子不对劲,一摸额头才发在发低烧。
“有点烧,等下我拿体温计给你量一量。”
夏江翻了个身:“等一下会自己好起来的,不用管我。”
在原则性问题上,秋渚对他的反对充耳不闻,还是去拿了体温针。
今天不是周末,但接到班主任电话后的妈妈还是想办法和同事调了班,火急火燎赶上最后一班车回到了家,提着包进门边换鞋边问秋渚是什么回事:“你弟弟怎么了,也不回我消息。”正说着,就进到夏江的房间里。
夏江躺在床上,用被子蒙着脑袋,一声不吭的。
“怎么样了,身体不舒服?”
“我都说没事了,睡一觉就好。”
“谁说没事,你还在发烫,哎哟,这么烫,我给你拿湿毛巾来。”
妈妈还以为夏江是高三学习太累了才累到了,尽心尽力的照顾他,给他熬了猪肚粥,粥好后还端了一个菜送到房间,看着他吃完才放心离开。
到了晚上,经过妈妈一整天的悉心照顾,还有缓冲,夏江人看起来好了一些。
一天的时间不长,但是夏江感觉自己在这短短的一天里,发生了好多从前的他想都不敢去想的事。
秋渚来到房间看夏江,没头没脑地抛下一句:“她不想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末了,临走前又补充了一句,“感情的事没有对错。”
夏江听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只回答了一个简短的嗯字。
夏江看着秋渚消失的背影,回想起不久之前他落在自己掌心里的那枚吻,想到自己脑子里变成一团乱麻。
他确定这份感情归属于爱,但仅仅用“喜欢”来定义未免太狭窄,因为它早已超过“喜欢”的范畴,那是一大堆混乱不堪连他自己都理不清的情绪,包含了远比“喜欢”更深刻的意识在其中,搅得他的心一刻也不能安生。
妈妈总是能把家里收拾得整整齐齐,又很会替人着想。
秋渚不会照顾人,这次幸好有妈妈回来,犹豫了好几次,才用低一级音量对妈妈说:“真不知道少了你,我们两个会变成什么样。”
妈妈停下手里正叠着的衣服,看着秋渚说:“不止是你们需要我,妈妈也需要你们俩啊,无论妈妈在外边有多累,多苦,只要回到家一看到你们兄弟俩,看到你们俩兄弟健健康康,高高兴兴的,妈妈就觉得,再怎么累都是值得的。”
缺失了中间的几年,秋渚和妈妈不如夏江和妈妈那样亲,在他看来,妈妈看起来比没有小时候那样年轻、漂亮了,一段时间不见脸上好像又多了几道皱纹。她为了这个家操劳了太多,她有了什么愿望,他又怎么能忍心去干涉呢。
妈妈明天还有班要上,夏江看起来也好多了,交代完注意的事情就连夜赶回去了。
秋渚洗完澡回到自己房间,想着夏江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为了金纾的事情烦恼,也在床上睡不着。
他终于清晰地发现,不想把他交给任何人,哪怕那个人是他们一起玩到大的金纾。真实想法有些残忍,自己竟然在嫉妒金纾能坦白自己的心意,而自己只能独自烦恼。
秋渚忽然好恨自己竟然会有这样自私的想法。
而与秋渚一墙之隔的夏江拿开蒙住头的被子,看着漆黑的天花板,也在那一天晚上的眼泪里,察觉出自己对秋渚抱有的不一样的感情。秋渚他一定是先他一步发现了什么,才在纠结后选择压在心里,才刻意的跟他保持距离。
他又想起秋渚那句,感情是没有对错的。
谁能来回答他,真的没有吗?
夏江第二天就回到了学校。
才一天没来,桌面上的试卷就铺得满满当当,看不到桌面。
夏江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上课时,生物老师在上面讲解真题试卷,用颤抖的声音一再强调这些都是考试热点!上面这些题型,高考经常考到的,一定要熟悉解题思路。大部分同学没怎么见过老师这个阵势,吓得一愣一愣的,都在认真做笔
', ' ')('记。
坐在最后一排的夏江无精打采的靠在墙上,什么都听不进去,一下课就趴在课桌上,就像一条快要渴死的鱼。
大征偶尔回头望一眼他,看到也只是无奈的叹叹气。
等慢慢摸清杨顺的作息、地址、路线这些信息以后,廖成毅最近一有空就跑来纠缠他。
就连杨顺中午出来吃饭的时间,廖成毅也跟在他屁股后面,同路的同事看到都知趣的让开。廖成毅特意坐他旁边,小声催促道:“你之前答应过我的,别假装忘了。”
杨顺眼神都不给他一个。
“你和那个臭小子睡过了吗?”
话刚说出口就后悔了,杨顺回过头来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就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敢再多说一句,我手里这杯水就倒你脸上。”
“……已经到了。”
廖成毅走了,点的菜来了,杨顺吃自己的,没理他。
时过境迁的爱还配被称为爱吗,在问那个人之前,杨顺想先问自己。
晚上下了晚自修,天气越来越冷,早晚时分的小城都被一层晨雾掩埋起来,看不清方向。
回家的路上,秋渚帮覃一诚背着他那把大提琴,走到自动贩卖机前,手指冻得僵硬,犹豫着到底要选择哪一个,面对贩卖机里众多选项,不知道该选哪一个才好,他眼睛盯得出神,略一思考,嘴边呵出一口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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