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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8点半。
刚洗好澡的夏江从卫生间里出来,秋渚拿着他的手机,说:“你进去没多久就来了一个电话。”夏江接过手机,看到了未接,就回到房间里回拨过去了。
秋渚坐在客厅,听着房间里的通话声,好像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夏江讲完那一通电话之后就换鞋出门了,走之前叮嘱了几句,就砰一声关上了门。
与白天的炙热不同,夜晚的空气微凉如水。
夏江从出租车上下来,来到了熙熙囔囔的夜市。
夜宵摊上,刚捞上来的海鲜还在动,烧烤摊烤炉边的老板手里的竹签翻飞,五颜六色的奶茶和甜品,卖卤菜的胖老板生意太好小摊前面挤满了熟客,盘子里的老卤飘香,散发出时间酝酿出的香气……各种诱人的美食都摆在街两边的小窗里,在暖红的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每天晚上6点以后,这条夜市长街便开始陆续张罗起来,7点以后人头涌动,迎面而来的风里都夹杂着油腻的香料味,人们三五成群来到这里,卸下了一身疲累,点几道下酒的小菜,几瓶冰爽的啤酒入喉,让这市井的烟火气冲淡身上的忧愁,等休息够了,再回到生活赛道上,埋头向前。
快开学了,大征想在开学前把大家都叫出来聚聚。
今晚上来聚会的人都不认识秋渚,其中还有几个平时又玩得特别疯的狐朋狗友,夏江怕秋渚在这样混乱的场面会尴尬,想了想就没带他来。
来到约好的大排档,一伙人早已经坐定,就等他了。
“来了来了,夏江,老规矩,最后一个到的先自罚一杯。”
这个坐在人群最中间拿着一杯啤酒,笑得龇牙咧嘴的人就是大征了。
大征原名黄征伟,和夏江同所高中,高一时意外受伤休过一年的学,虽然大一岁但是现在和夏江一个班,人长得是人高马大,接近一米八的大个子,在自己打拼西凑来的野生足球队里当前锋兼队长,为人非常仗义。
夏江咕噜咕噜一口气干完了杯里的啤酒,用手背抹去嘴边的泡沫,大家约出来就是想在高三真正来临前最后再嗨一场,未来一年人不一定还能聚这么齐了。
坐在中间的夏江心里正犹豫,要不要趁这个机会把秋渚的事说了,但是看大伙现在玩得这么高兴,自己的事还是等会儿再慢慢说吧。
夏江把心放宽之后,也跟着嗨起来,还在人群里看到了金纾,扎着惹眼的双马尾,穿着一套短裙装,一只耳朵上还戴着一枚银色的圆形耳环。
“金纾,你怎么在这里?”
“真稀奇,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
金纾仰头又灌了一口啤酒,问夏江:“怎么也不叫你哥来,多个帅哥也好嘛,等开学了,你哥一定会大受欢迎,怎么也要先下手为强。”
夏江看着金纾,不知道怎么回答。
“哈哈,”金纾拍了拍夏江的肩膀,“别当真,我就是随便开玩笑的。”
夏江到老板那里点了几把烧烤,然后找了一个座位加入到人群中,“来来来,兄弟几个碰一个。”不知道谁先喊了出这么一句,所有男生一起高高举起手中的酒杯干杯,金色的泡沫飞溅而出,肆意潇洒,欢声笑语老远都能听得见。
酒过三巡,烧烤也吃得差不多了,夏江见缝插针地说了自己爸妈前几天刚离婚的事,还有就是从现在起开始和6年未见的哥哥夏秋渚住在一起,等过两天开了学也是同一个学校的高三学生。
大征听完拍了拍夏江的肩膀:“没事,天塌下来有哥几个顶着呢。”
大家都知道夏江的家庭有些复杂,但是私事也不方便多问,只默默低头咬了几口烤串。
“老板,再来一件冰啤。”
看着热情的大征,“我哥还在家等我呢。”夏江嘴里的这句话没说出口,又咽了回去。
同一桌的还有几个隔壁学校的,一靠近就能闻到身上散发出的浓重酒气,看样子已经喝过一轮了才来的这里,看到夏江都招呼他一起过去玩划拳,夏江别的可能不擅长,划拳绝对不会输,才玩了几把就让他们就又喝光了几瓶啤酒。
家里。
夏江走后秋渚才发现这是自己第一次独自守家。
墙上的挂钟的时针不知不觉已经指向了10。
客厅的灯关着,只靠电视的微弱光线照亮客厅。秋渚一个人窝在沙发里,怀里还抱着柔软的抱枕在看电视,好像已经好久没有像这样正经的看电视了,综艺节目上,穿着暴露的女主持人在和男嘉宾在玩着暧昧的互动游戏,几个瑜伽球在地上推来滚去,满屏幕的波涛汹涌,然而秋渚的内心依旧毫无波动。
百无聊赖中,秋渚忽然想到,夏江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是不是也和自己此时的感受一样,抱着抱枕,看着无聊透顶的电视节目打发一个人的时间,或者像今晚这样和大家玩乐,哪个才是他,或者两个都是。自己不在的那段时间里,他都认识了些什么人,平时都在做些什,自己对他的认识还停留在多年以前,对现在的他任然一无所知。
', ' ')('他又是怎样看待自己这个突然回到他生活中的哥哥的呢?会感觉到被打扰吗,自己好像越来越不会怎样正确表达自己的感受了,明明想让夏江多在乎自己一点,当说出口的时候自己却好像总是在苛责。
秋渚看着电视,视线逐渐失焦,看着看着,感到眼皮越来越重,直到毛毛来舔自己垂在沙发外的手指了才想起还没喂狗呢。这几天都是夏江在喂,也不知道到该倒多少狗粮才好,估计了一份至少不会让它挨饿的量。刚倒下去,毛毛就低头就哼哼唧唧的吃了起来。
秋渚好奇,拿起一块狗粮放到鼻子前闻了闻,还挺香。看墙上的种都10点半了,自己还没吃东西,也懒得开火了,走进厨房给自己泡了一桶泡面。
夏江说得没错,这一个人的时候还是面是最省事。
江边的烧烤摊。
夏江和大征那一桌由原本的几个人划拳,变成现在所有人一起划。
这一局又轮到金纾上场了,金纾已经连输了几局,但是现在人围成的人堆里越来越兴奋的呼喊声中她再次兴奋起来,一只脚踩到了凳子,喊道:“再来,我今天就不信邪了!”
人群里有个声音说:“谁让你名字里有个“shu”字啊。”
一轮比试过后,金纾还是输掉了。
金纾端起酒瓶,仰头便咕咚咕咚灌进小半瓶啤酒,身边的围观人群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小半瓶啤酒下肚金纾的脸涨得通红,拨开人群坐到夏江身边,一只手搭到他的肩膀上,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夏江,你怎么才来,老规矩,最后一个到的自罚一杯”。说完就没动静了。
看到金纾喝多了,夏江便扶起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休息。
大征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让几个女生一起回去了,其中两个女生负责把喝醉的金纾扛回自己的住处。
大征和夏江看着出租车开走,才放下心。
夜已经深了,路边已经没几个行人,惨白的路灯照亮了江边的这条弯弯折折的小路。码头的机器、轮船没有了白天的喧闹,只留下沉默的剪影。
金纾躺在出租车后座上,随着车子一路向前,一道又一道斑驳的影子投到她脸上,她静静躺着不说话,好几分钟后才说想吹吹风,坐在旁边的女生替她打开了窗,窗外的凉风灌进来,凉爽的夜风拍打在脸上,说不出的惬意,她的酒瞬间醒了大半。
这个时候的夜晚,温热的空气里已经偷偷渗入些许凉意,江边淡淡的潮湿氤氲开来。
她呆呆的看着窗外,发丝在鬓边飞舞,心里想着夏天是不是就要过去了。
夜市里的人群也开始渐渐散去,这个时间还留下来的多是稀稀拉拉的酒客,烧烤摊老板依旧满头大汗忙碌在烤炉前。
有老同学对夏江说道:“好小子,高中同学了两年,这才知道你还有个长得不一样的双胞胎老哥。”
“喂,听说双胞胎长得都一样,你们肯定也长得很像吧。”有人打趣说。
“你懂什么,长得像的那种叫同卵双胞胎,我们这是异卵,长得根本就不一样好吗。”夏江把前十几年向不同的人解释了无数遍的话再拿出来再解释了一遍,解释的时候心里滑过一丝丝自己和秋渚是与众不同的小骄傲。
大家喝酒的喝酒,划拳的划拳,都在尽情的释放无处宣泄的躁动,都想趁着进高三之前把该吃喝玩乐的份都通通玩得尽兴了,好不留遗憾的踏进高三苦行僧一般的日子。
11点后,关系一般的人基本也开始陆陆续续的回去了,一地狼藉的烧烤摊就剩他们几个。
大征点燃了一支烟,烟雾飘渺,暗红色的火点在黑夜的街头晃动。
出租车开到离住处还剩几百米的地方时,金纾提出想下车走走。
两人从出租车上下来。
两个女生一起走在小路上,女生忍不住问她:“你还喜欢他吗,都这么些年了。”
“没有办法啊,”金纾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笑着回答:“悲剧大概是美少女的宿命吧。”
秋渚窝在沙发深处,看着电视里红男绿女,手里拿着遥控器把所有的台都翻了好几遍,世界安静极了,一瞬间又好像回到了在美国的那些日子,就这样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房间,秋渚甚至怀疑,自己在那段日子里成功练就了和自己对话的能力。
一些不太好的回忆在此刻又浮上心头,心烦意乱。秋渚掏出手机,点击下载一款紫色的APP,熟练的登陆,,熟练地查找附近的人,地图上显示出几个闪动的光点,这表示附近就有匹配成功的人,但想到夏江可能也差不多该回来了,还是算了,又把软件卸载了,把手机扔到沙发另一头,眼皮越来越重,夏江再不回来自己可能要睡着了……
夏江告别了大征他们几个便从出租车上下来,看了一眼还剩最后几格电的手机,已经是11点43分了,心里对秋渚的歉意又多了几分。
希望他已经睡了。
将钥匙插入锁孔,慢慢扭动,夏江轻手轻脚的打开门,客厅电视的光漏
', ' ')('到玄关上。夏江有些奇怪,秋渚一向不喜欢看电视的,现在都这个时候了电视怎么还开着,是他忘记关就去睡了吗?夏江带着疑问走进客厅,等他等到这个时候的秋渚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温柔的光晕把他小心翼翼的包裹起来,在俊秀的脸旁投下几道阴影。
夏江不忍吵醒他,尽量把动作幅度降到最小,放下了东西就地坐在他前面的地板上,借着今晚他才有机会敢这样端详起6年未见的亲哥。
这样一看,发现秋渚真是比自己好看一大截,就像金纾所说的那样,这张脸无论放到哪里都会是受女生欢迎的类型,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起酒桌上的那些玩笑话,明明是双胞胎,却又完全不同。
长大了,轮廓也更清晰了,想到常常被别人问到的那个问题:“你们不是双胞胎吗,为什么一点也不像呢?”流着相同的血液最为亲密的人却也能有着完全不同的外貌,截然相反的性格,就像两颗枝叶交错的大树,既保持独立又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夏江……你回来了?”秋渚没睡多沉,闻到夏江身上的浓重的酒气就醒了,脸上有些不开心,“你喝酒了?”
“嗯,喝了一点吧。对了,你吃东西了没有?”
“泡了一桶泡面。”
“怎么不叫外卖,忘了跟你说那几桶泡面有一阵了,我一直忘记扔。”
秋渚不想说他这两年讨厌被陌生人接近的事,只随便应了一声:“一个人在家太无聊了,做饭也是消遣。”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夏江顿了一会儿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回答道:“今晚那些人你都不怎么认识,就认识一个金纾,我怕你去了会尴尬。”
“都是一个学校一个年级的以后还会常见面,有什么可尴尬的,而且见多几次不就熟悉了。”
夏江不置可否。
在秋渚看来,就因为这么一个理由,夏江居然把自己一个人扔在家不管不问的,自已出去花天酒地,火气霎时就上来了。两人尴尬的沉默了一会儿,秋渚起身回房间睡去了。
秋渚的敏感是夏江意料之外的。
夏江觉得自己在这件事上也有不对的地方,所以也没有回嘴,往后一倒就倒在了沙发上,唉,总自认为自己已经考虑足够多了,但事情还是向自己最不希望的方向发展。
夏江洗完澡,回到客厅关上电视,站在客厅往卧室望了一眼,门依旧关得死死的一点动静也没有,夏江在沙发转了个身,看了一眼时间后便关了手机,少了最后的一点光源,客厅陷入一片黑暗。
闭上眼,夏江四周都是秋渚的味道,真好闻,就像是某种树叶被阳光晒过后的气味,那种树叶……叫什么了呢,对了,叫作……
夏江圈紧了秋渚盖过的小薄毯,在迷迷糊糊之间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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