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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关于傅兰斯的流言蜚语就传开了。
传言说,傅可的独子马上要转学进班里,这人是个暴力狂,从初中时就是校霸,很多人都被揍得很惨,仗着老爸有权势,横行霸道。
甚至还有小道消息,说傅兰斯是因为揍人被外国语开除,才来他们班,被揍的同学,脑后还缝了针。
孔晗皱眉。
奇了怪了,谁的消息比他还灵?
自习课。
孔晗心不在焉,时不时偷瞄身侧。
傅兰斯就趴在他旁边桌子上,明目张胆睡觉,在勤学苦读的同学中间,显得格格不入,背书声嗡嗡的,比知了还吵,这人却丝毫不受影响,睡得香甜。
一身逆骨,不加掩饰。
孔晗暗骂自己鬼迷心窍。
怎么一见到好看的小哥哥,就按捺不住呢?
就在二十分钟前,班主任带傅兰斯进来,做自我介绍、安排座位。
一切本该顺利,可傅兰斯的新同桌提出异议。
他说,老师,我不要和傅兰斯坐。
问为什么,他不答。
班主任只好另外安排,可接下来被挑中的人,接二连三,都说不愿意。
场面一度尴尬,班主任也有些烦躁。
班里刚好四十个人,单独坐,空间不好安排,对新同学融入集体也不利,最重要的是,她可不想得罪傅可,那可是郦大建校以来,捐款数额最高的校友。
就在这时,孔晗站起来,温声道:“老师,我和他坐。”
一时间,满堂寂静。
所有人都望向了孔晗,满脸诧异,发小陈昊更是替他着急,拼命挤眉弄眼,想提醒他。
傅兰斯漫不经心地看地砖上的纹路,闻言抬起眼眸,直直地盯向孔晗,这个眼镜崽,片刻后,嗤笑一声。
孔晗听到了,没来由地心虚。
班主任指挥道:“行,傅同学,你坐第一排去,和汪雪换。”
小姑娘不乐意了,质问道:“凭什么我要被换到最后一排?”
“我换吧。”
孔晗低眉顺眼的,说完就收拾书本,自觉去了最后。
班主任张了张口,舍不得,可最后还是闭嘴了。
傅兰斯睡着后,孔晗收到了好几个纸团,拆开看,全是同学丢过来的。
“壮士!”
“班长好人!”
“你不怕他吗?”
孔晗捏着这纸条,又偷瞄一眼傅兰斯,开始走神。
怕吗?
可能在听说这人的“光辉事迹”时,有点怕,但见到真人后,他不怕了。
甚至……很着迷。
他没少在新闻报道上见过傅可,那是位风度翩翩的绅士。
傅兰斯显然继承了他父母的优良基因,身高接近一米九,长相俊美,可能因为是混血,他的五官轮廓,极端立体深邃,骨相极佳。
睫毛长长的,瞳孔幽蓝,美得摄人心魄。
黑色卷发蓬松浓密,留到耳后根的位置,很漂亮,看似落拓不羁,其实打理得很整洁,优雅中带着痞气,举手投足散漫慵懒,眼神里却有种攻击性,叫人不敢直视。
一个十八岁青年身上,杂糅着如此复杂的特质,无疑是很吸引人的。
孔晗觉得,比起学生,这人更像是从古希腊穿越而来的美少年,或是杂志模特。
太好看了。
以至于他迷了心,主动调座位,还偷瞄了半节自习课。
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么俊美如神只的人,该高高在上,睥睨众生,他不信那些暴力狂的流言。
他在纸条上回复道:怕什么?我挺喜欢他。
纸条还没传出去,一只手伸过来,截住了。
他猝不及防,只能眼睁睁看着傅兰斯打开那些纸团,心里一阵忐忑。
这人会有什么反应?
孔晗挺期待,没想到傅兰斯只是冷漠地扫了他一眼,把纸团揉得皱巴巴的,像垃圾一样,丢进抽屉里,然后背对他,继续睡觉。
眼神里的不屑与嫌弃,不加掩饰。
孔晗好似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凉水,他做班长很多年,从未受过这种冷遇,很不甘心。
捱到中午,他再度鼓起勇气,向傅兰斯提议道:“一起去吃饭吗?吃完我请你喝杨枝甘露,我们可以去图书馆自习一会儿,我带你逛……”
“你不累吗?”
傅兰斯突然打断了他。
他懵道:“哈?”
傅兰斯鄙夷道:“我看不惯你这副虚伪的笑脸,离我远点,别拿我作秀。”
孔晗愣住了,如坠冰窟。
换做别人,此刻或许会生气,指责傅兰斯狼心狗肺,不识好人心。
可他不会。
因为傅兰斯说的,是实话。
讨好顺从,不计得失,哪怕牺牲掉自我,也要假装成圣人,换来别人对他的一致好评
', ' ')(',这就是过往他和周围人达成和谐的方式,人人提起他,都赞不绝口。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个虚伪的可怜虫。
可现在,他竟然被人一眼看穿。
那双幽蓝的瞳孔,直视着他,淡漠疏离,却仿佛蕴含着能洞察人心的力量,让人恐惧。
孔晗感觉自己手心里都沁出了冷汗。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罚站,呆呆的,手足无措,像个自以为表演技艺纯熟的小丑,在台上被人当场揭穿面具,不知道如何救场,丑态毕露。
好在傅兰斯没多为难他,放完狠话,哼着小曲走了。
一整天,孔晗都心神不宁,反复咀嚼傅兰斯那句话,到了晚上,甚至闹到失眠的地步。
他不能像往常那样去讨好傅兰斯,可如果不那样,他和傅兰斯的关系不会好,到时候,班主任会怎么看待他?会觉得他失职吗?
又或者,傅兰斯看穿了他在装,会不会跟别人说?
他会不会因此被人群孤立?大家或许会在他背后窃窃私语,议论他是白莲花、伪君子。
光是脑补,孔晗就感觉到窒息。
明知道自己这种心理很病态,可他就是控制不住。
这是他童年时安全感缺失,所带来的后遗症,如影随形跟着他,让他活得很累,却毫无办法。
凌晨两点,他翻身起床打开笔记本,细枝末节地规划之后该如何应对傅兰斯,做学习计划都没这么认真。
要主动亲近对方,争取成为朋友,甚至是好哥们儿。
学习肯定在一块儿,帮傅兰斯做好笔记,耐心辅导,下课后,约一起吃饭,周末再约去打篮球,还得找点理由送小礼物,毕竟拿人手短。
要真诚,要死缠烂打,不管傅兰斯有多嫌弃,自己不能轻易退缩,要让傅兰斯觉得,他的好并不是装。
……
条条框框列完,孔晗终于松了一口气,安心睡下。
可从这一天起,傅兰斯就没那么安心了。
他是独狼,习惯了我行我素,独来独往,偏偏从转来这个班开始,一个眼镜崽,强势侵占他的视野,各种刷存在感,简直就是个烦人精。
交不上作业,他不急孔晗急,滋儿哇儿催他,比他爸还烦。
他被吵得没法,抢过孔晗的作业,原封原照抄答案,交上去,小眼镜目瞪口呆,可最终也没反对。
从那以后,孔晗的作业就会自动摆在他桌上,班内小测试,孔晗还会给他丢写了答案的纸条。
他不屑作弊,却觉得很有新鲜感。
自己这个同桌,看着唯唯诺诺,原来也会作奸犯科?
每天中午,孔晗准时约他吃饭,拽着他,告诉他哪个窗口好吃,哪个坑。
还动不动请他喝奶茶,他不喜欢这种甜腻腻的东西,孔晗却硬塞给他,甚至撒娇道:“你尝一口嘛,就一口,好不好?”
说来奇怪,正常男生做起来很恶心的撒娇动作,孔晗做来,却只显得可爱,并不让他觉得反感。
他皱眉道:“你知不知道你很烦?”
说完,拿起奶茶尝了一口,甜得发齁。
他想丢垃圾桶,没想到孔晗竟然又抢走,说不许浪费,就着他用过的吸管,呲溜呲溜喝完了,甚至还把那根吸管口,咬成了扁平状。
他略有些不自在,问道:“你喝就喝,咬吸管干嘛?”
孔晗无辜地眨眨眼,无奈道:“我一直都有这个小毛病,你很介意?”
他无话反驳。
五月气温飙升,升旗仪式结束,他热得汗流浃背,孔晗适时递给他两片湿纸巾,清凉凉的,还带着花香,用着很舒服。
他就纳闷了。
怎么哪都有这人,跟个舔狗一样。
刚好他的生日也在五月,那天,凌晨零点,他正在游戏里大杀四方,竟然收到了一条陌生人的短信:生日快乐。
署名:猜猜我是谁鸭(*?▽?*)。
他关掉游戏,点了一支烟,袅袅迷雾里,他的表情变幻复杂。
后来,他笑了。
难得的心情好,他回了句:这还用猜?我的傻逼同桌。
孔晗见信息被回复,瞬间从床上弹起来,点开看,默默心梗一秒钟,尴尬得手指攥床单,揉成皱巴巴的一团后,才冷静下来,回复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傅兰斯发现自己难得耐心一回,为一条消息回复,等了十多分钟。
眼镜崽问为什么。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他的生命里,已经好久没有人来敲门。
他爸很忙,每年生日都会派秘书来,给他送份价值不菲的礼物,但一起吃顿饭不可能,卡零点给他生日祝福,更不可能。
可笑的是,他爸和他这样疏离,还能算是和他最亲近的人。
这个东方的异域国度于他而言,曾经完全陌生。
在这儿,他是真真正正的孤身一人,茕茕孑立,举目无亲。
', ' ')('但这种事他不可能跟孔晗说,于是他转了话题,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生日?
孔晗回他:我看过你的档案呀,生日和电话号码,我一眼就记住了。
说不感动,是违心的。
从前的同学,对他多是畏惧害怕,没人会主动贴上来,更别提对他这么上心。
也只有这个傻乎乎的小眼镜,不知者无畏。
其实……还挺可爱的。
第二天去学校,他发现课桌上,放着蛋糕、一束粉白相间的剑兰,还有一盒五彩斑斓的字条。
班里这些同学,不敢主动跟他说话,却因为相信班长,响应号召为他写了生日祝福,一人一句。
他一一翻阅,心里波澜微起,看到孔晗那张时,彻底破防,如山洪崩泄。
孔晗写了很长一段话。
大意是说,剑兰花,原产于非洲热带和地中海地区,传入中国后改叫唐菖蒲,适应气候后,依旧活得滋润,婀娜多姿,负有盛名,而傅兰斯的故乡,正是地中海沿岸的意大利,他祝福傅兰斯人如此花,随遇而安,常开不败。
傅兰斯会感动,不仅为孔晗用心良苦的祝福。
他对这花本就有特殊情结。
这是他母亲最爱的花,记忆里,母亲经常会叫住路过楼下的小贩,买一捧带着朝露的剑兰,在明媚晨曦里,笑得灿烂。
那是他童年难得温暖的时光。
孔晗发现,从生日那次起,傅兰斯对他的态度温柔了不少,至少不会动不动叫他滚。
他心里泛起隐秘的快意。
只要他想,没有他征服不了的人,小刺猬终究对他收敛了软刺。
他得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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