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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以澄探她的内息,真气运转的流向陌生却又熟悉。他之前听萧以澈问“信不信我”,而后紧跟着一场投怀送抱,便已隐隐猜出这个可能:他练的“出刀”是秘籍前半本,对“刀”与“鞘”之间的配合阐发更多。
他猜到了,本该拒绝,可他没有。萧以澄叹了口气,问:“所以,是为了救我,才这么做的吗?”
若是这样,反倒简单了。刀离不开鞘,不能归鞘的刀终将在无尽的杀戮中折断,但鞘却是不妨独存的,说到底,那本秘籍并不能算作是害人的东西,她练了也无碍。而萧以澈闻言,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意图,点头,他便笑了:“那就好——下次别说那些话了,既然已经……”
“等等!”不知为何,不妙的预感迫使她出言打断,顿了顿,问,“哪些话?”
萧以澄默了默,垂下视线,刚要开口,又抬眼,定定地看着她,目光温柔:“要救我,不必说喜欢的。”
其实他原本也试图将这话说得更温和委婉,说出来的,却只是如此。明明语调还是一贯的平和,可是萧以澈听懂他的意思之前,先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难过,一时呆住了。她不说话,萧以澄便接着说下去:“我本也计划离开此地,是时候收网了,我打算去衡城;你再留一段时日,将这里清理干净,而后南下,好不好?”
“……你说什么?”
他就像没听见,续道:“你回山庄,路上不必急,若是临近芜州还未听到鸣镝派覆灭的消息,就在那里略等一等,我不会失手的。”
萧以澈皱眉:“为什么要分头?”他的计划似是经过深思熟虑,很快解释:“我虽笃定计划万无一失,但毕竟是阴招,哪怕屠尽鸣镝派上下,这些年他们家大业大,很快便能再起。若你我势单力薄,怎样应对报复,难道又要求神羊阁庇护吗?你先回去,听到消息,便昭告江湖,藏锋山庄后继有人。你练了‘入鞘’,也是好事,外人不知内情,会一厢情愿地相信这就是所向披靡的神功,不敢来犯。”
合情合理,萧以澈无法反驳,多少年来,复仇自始至终都是横压在他们两人心头的大石,能早些了结,也是好事。她几乎就要点头,可是萧以澄又说:“你先震慑住他们,往后若要弃武从商、从文,亦都不算难事。父亲想要你招赘,若形势所迫,你便在芜州大户里……”
话音蓦地止住。荒诞的乱伦情事方毕,空气中似乎还有淫靡的气味浮动,他们赤身躺在凌乱床铺里,他甚至还贴着妹妹圆润白皙的肩头,这时候讨论她将来如何挑拣夫婿,未免也太……他尴尬地住口,身体也移开些许,想要轻描淡写地带过,可是萧以澈不让他就这么含混过去,涩声追问:“你什么意思?我以为……我以为哥哥不会让我出卖我自己的!”
“我并非此意。江湖动荡,人言可畏,我怕你稳不住。你招赘,你掌权,他凡事仰赖你,凭你做主。你还年轻,何必争一时之气?将来你再遇到……”
再遇到合心意的、喜欢的、想嫁的,再换不迟。可是这一句,他蓦地卡住了,说不出口。萧以澈眯起眼睛看着他:“遇到什么?你把我当什么,把你自己当什么……”她这时才想起来之前没能来得及驳斥的话,猛然坐起,搭在胸前的薄被掀开,胸膛起伏,气势汹汹:“我说了我喜欢你!我是为了救你,但我也喜欢你!”
“是……是这样?”
“是啊,哥哥,还要我怎么证明?”她叹了口气,语调又有些嘲讽,“哥也不用惦记什么招赘了,‘入鞘’斩赤龙,绝子嗣,我可传不了这个家业!”
萧以澄摇摇头,有意越过了关于喜欢的话题,耐心解释:“这不是一回事。我没有想过要你传承血脉,全凭你自己心意;想要孩子,抱养的也好;若嫌抱来的同你不亲,将来别再修习,好好调理身体,过几年,也还有望。说到底,这也都是我的想法,你的事,终究是要你自己决定的。”
她低头,停了一会儿,低语:“你说得好像……要永别了一样。”萧以澄即答:“怎么会?你不是已经救了我吗?对付鸣镝派的计划你也知道,不是什么玉石俱焚的傻事。”
“我已经救了你?不会再恶化?”
“是。你不是早就觉得江湖、武功都没什么意思吗,山庄传承,不妨断在你我这一代。待此事毕,我不练了,就不会有事。阿澈,你已经救了我了。”
萧以澈盯着他,良久,笑出声来:“哥哥,你说谎。”
“你说谎。”
萧以澄脸上看不出半点被戳穿的尴尬与慌乱,面容平静,语调沉稳:“我没有。”
仿佛只是诈他,萧以澈盯着他看了片刻,垂眼笑笑,摇头,状若无事地转移话题:“好吧,姑且相信了。那么,报仇之后,哥哥就回来找我,是不是?”他仍旧笃定,点头:“是。”
短暂分离,长久相守,她、或说他们,年纪轻见识浅,来日方长。这都是颇合逻辑的,她总算点头,又问:“什么时候走?”萧以澄松了口气,这才蓦然察觉到他目光灼灼地看了妹妹裸露的上身太久,急忙移开视线,红到耳根,原本存在脑海
', ' ')('里的完整计划也仿佛被打散了,尚未聚拢起来,萧以澈忽然嗤的笑了。
“哥哥。你看看我。”
他抬头,尽量只看她的脸,视线还有些躲闪:“什么?”
她慢慢起身下床,去捡之前扔在地上的衣裳,迈开步子时,腿间似乎还有些黏糊糊的液体流淌。总归一会儿还要洗的,她也懒得穿好衣服,随意披上,裹了裹,转头看,萧以澄又把视线挪开了,却不忘叮嘱她:“别光脚踩在地上。”
萧以澈没回应,问:“哥哥知道吗——你要说真话的时候,从来不那么认真地盯着我看。”
她很久以前就发现了,小时候躲在角落里,看见或听见萧以澄挨打,之后他就是这个眼神,告诉她不疼、没事。她印象最为深刻的一次,是萧以澄被砚台砸中了额头,还说不疼,而后血就流下来,甚至没有被睫毛阻挡,漫过那只温和坚定甚至带笑的眼睛。她吓得大叫起来,虽然很快被安抚,但也自此明白了哥哥的谎言,怎么可能不疼呢,他只是不想让她知道。
萧以澄低着头,没说话。她追问:“你没打算回来?计划有变?‘入鞘’不起作用?”能想到的都问了,看他的表情,哪个都不太像,可他明明就是有事瞒着,且还没有想好被她戳破后如何再瞒下去,良久,总算答:“起作用的,但还不够。要……多几次。”
“几次?”
“……半个月。你同我一起去衡城,而后再……”
“我不信,你瞒不过我。”萧以澈还是死死盯着他,几乎顾不上分辨他的表情,只是想让自己显得更凶一点,如果说之前还算她胜券在握,现在则确乎是使诈,不过有效,萧以澄摇头叹了口气:“好,我瞒不过你。我练‘出刀’太久,就算有你救我,情形不会再恶化,但终究是隐患。阿澈,我……”
我非良配,这句话悬在舌尖,没能出口,片刻沉默后,重新起头,换了一句:“你会很辛苦。”
“辛苦什么?”她问,其实并未将此当回事,心里总算松了口气,“替你包扎伤口、收拾碎瓷片吗?我不介意,我怕的不是这些……你明知道,我怕你丢下我。”
萧以澈抱住他的腰,深深呼吸,因为心里设想的抛弃而微微一悸,阵痛自心脏传至手指,化成细微的麻痹。她忽然想起什么,抓着萧以澄的手看了看,伤口裂开,但不再流血,她这才放心松手,重新埋进他怀里,叹息般呢喃:“哥别不要我。”
这么多年了,她还没有走出那个噩梦吗……萧以澄轻拍她的后背,安慰:“不会的,没人不要你……怎么会丢下你呢,即便当年,母亲想丢的也是我。”
“我知道,可是……”她没说下去,摇摇头,抱得更紧——幼年的某次上元灯会,熙熙攘攘,陆雨亭难得带着一双儿女去逛市集,两手各牵着一个,在人潮中悄然松开了一只手,又走了一截,扭头看见仍牵着的萧以澄,蓦地变了脸色,发疯般逆着人流回头去找,找到萧以澈时,她缩在墙根下,哭得嗓子都哑了。
后来萧以澄才慢慢想明白,也许是陆雨亭自知命不久矣,又对萧玄英的心性太过熟悉,早早预料到未来,又不愿儿子成为寄托仇恨的工具,心力交瘁下,宁可他自谋生路,却松错了手。若是一个女孩流落在外,要面对的人世艰险便大不相同了……所幸没有。
如今旧事重提,萧以澄便不忍心逼她离开,终究妥协,不再提分头行动的事,当夜总算商定,还是一起到衡城去,半个月后,再做安排。既然是一起走,便要将此地的痕迹安排妥当再动身,故而又多耽了几日。
临行,萧以澈还记得将她从胭脂铺子掌柜那里借来的话本还回去,道一声谢。对方上下打量她,已看得出她眉眼里染上新的色泽,再听说此行是要和兄长北上,笑得暧昧——她早猜到,他们根本不像是兄妹,或许,是大户人家私奔出来的吧。
既然话都说开了,自此萧以澈也不必再掩饰。启程的时候,她忽而玩心大作,故意从萧以澄旁边擦肩过去,趁他没防备,伸手一勾一带,抢了他的佩刀,快走三两步一跃上马,拔刀出鞘,挽了个漂亮的刀花,看向萧以澄,很得意地冲他抬了抬下巴。
萧以澄当真不知道她早已练得这样漂亮的身手,虽说佩刀被轻易抢去,只是因为自己对她全然不设防,但她上马比划的几下动作干净利落,看得他脱口说了声“好”。目光相对,两人都笑起来,萧以澈又说:“不必去车行了,我也要骑马。”
他们行装不多,货物也早托给了镖局,并不碍事。她说骑马,萧以澄也就由她,但还是多问了一句:“真的会骑?”她挑眉:“当然!”不仅理直气壮,还瞪了他一眼,对他的怀疑颇为不满。萧以澄想她此前亦不乏孤身在外的时候,南来北往,或许是经验颇丰,也就不问,上马一牵缰绳和她并肩,驱马向前。
走出几步,他忍不住找补:“不是疑你的能力……我既然为人兄长,难免多担心一点。”萧以澈扑哧一乐,斜睨他一眼:“是啦,在哥哥面前,我总归要做小女孩的——哥哥可别比不过小女孩!驾!”
话音才落,她策马冲出
', ' ')('去了。已出城郊,四野空旷,萧以澄看她背影,不禁又笑了一下,低语:“比不过妹妹又不丢人。”话虽如此,还是打马疾追了上去。
然而晚间入城在客栈落脚的时候,便证明萧以澈只是逞能。她此前骑马,从来不曾这样赶路,一日下来,大腿内侧都磨红了。饭后她找了借口先回房,自己解衣,偷偷查看,那处皮肤分明变了颜色,手指轻轻按上去,疼且发烫。正暗自倒吸冷气,门上叩了两声,萧以澄推门回来,看她仓促遮掩,明知故问:“怎么了?”
“没……”她躲开视线,还没想好要不要坦白,萧以澄挑眉:“真没有?那我走了?”她一时慌了,也没顾上想他们以夫妻名义要了一间房、他要走又能走哪儿去,慌忙叫住:“哎!哥别走,我……我大腿疼,还酸。”
他闷笑了一声,蹲在她面前,这才把手里握着的、刚去买的药膏亮出来,拍拍她的膝盖:“磨破了没有?我看看。”萧以澈抿着唇,不说话,磨蹭一会儿,才把腿分开,她脸红,不是因为分开大腿给哥哥检查的羞耻,而是逞能出糗的不好意思。
这点小心思,萧以澄看得出,体贴地将笑意憋回去,手指蘸了药膏给她抹上。她皮肤娇嫩,蹭破了小口,所幸不太严重,上药歇息,也就没事了。凉凉的手指和药膏有效地安抚了灼烫肌肤,她的心绪却仍不宁,萧以澄涂完了抬头,见她目光闪烁,不由得再哄一句:“阿澈,没有人笑你,这是常事。”
“我只是……怕自己做得不够好。”
“怎么会?你一直都很好。”他下意识顺着话头反驳,顿了顿,又补充,“何况,你本来也不必事事做到最好。”萧以澄仰着头,正看见她垂下一缕的发丝,顺着脸颊的弧度微弯,显得她面庞线条格外柔和。他克制住自己刹那间涌现的想要吻她的冲动,指尖触到滑腻皮肤的触感却又提醒他,不必忍,他直起身,亲上去。
赶路疲惫,安抚止于亲吻。次日一早,萧以澈终究妥协,改坐马车,却还不肯乖乖坐在车厢里,扯着车帘一角,频频探头,和萧以澄说话。离目的地渐近,她心中隐隐约约的不安泛上来,恨不得将凡事细节都掰开了揉碎了细细商讨,才确保万无一失。
他们此去衡城,明面上仍是行商,暗地里则要设法堵断鸣镝派名下商铺的财路,伺机与鸣镝派总舵接触,凭借萧以澄如今的实力,只要有个恰当的时机,不令雷铸携家带口地走脱,以牙还牙地报仇雪恨,也并非难事。其实他并不似萧以澈那样紧张——世间谋划,总难免百密一疏,而那一疏,他愿意拿命去填,便是疏而不漏了。
只是这话自然不敢说出来,他颇为配合地听萧以澈念叨:“我们这时候过去,恰巧是寒衣节了,据说衡城风俗,尤重这个,我却也没见过。到时候拜会大户,难免还要再备一份节礼,可别在这上头闹了笑话才好,要找人掌掌眼……”
声音越来越低,萧以澄本以为是沉思,嗯声,不见下文,扭头一看,原来她倚着车门,在颠簸中也睡得着。他反手将帘子掩好了,免她见风着凉,一边心里想着自己赶车的技术真是不错,一边放慢了速度,仔细看路,只希望还要更平稳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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