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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的气息扑在耳边,有点痒。没有烟草味道,酒气也不难闻。陈越持转头看他,想确认一下人是不是醉了,却看到那双偏长的眼睛还是清明的。他回答:“来打工。”

关容点点头,又喝一杯酒。

“关老师。”陈越持喊他。

关容“嗯”一声。陈越持想了想,问:“您心里很难过吗?”

“为什么难过?”关容笑了。

陈越持也笑笑。关容忽然来了兴趣,抓住他小臂,追着他问:“为什么觉得我难过?”

“您喝太多酒了。”陈越持说。

关容不解:“喝酒跟难不难过没关系。很多人不都开心的时候才喝酒?什么‘今天开心多喝两杯’的。”他说着说着还是笑起来,好像刚才不是自己在说,而是陈越持讲了个什么顶级笑话。

自顾自笑够了,他转向陈越持:“你的名字怎么写?”

陈越持:“跨越的越,持是提手旁……”

关容伸出手,支到陈越持跟前:“写一下。”

第13章夜风

陈越持的记忆开始恍惚,他记不清那天给关容留号码的时候有没有存名字了。现在看来多半是没有。他用左手手背轻轻抵住关容的手背,伸出右手食指,在他手心一笔一划地写了个“持”字。

等他移开手,关容盯着手心看了一会儿,再抬头时眼神稍微有点涣散。陈越持问:“您醉了吗?”

“没。”关容又笑。这一回的笑有种宽容的意味。

你要是问一个人醉没醉,没醉的人会告诉你没醉,醉了的会告诉你没醉,装醉的多半也会告诉你没醉。陈越持像个衷心的仆从,要做的只是等待。这询问因而不是催促,只是单纯的关心。

他对所有交到自己手上的事情都是这种态度。

小酒馆凌晨一点打烊。一点半的时候两个人站到路边。陈越持问要不要打个车,风迎面来,关容双手抹了一把脸:“影响你明天上班吗?”

陈越持摇头。

关容说:“那走走吧。”

陈越持看不出来他醉没醉。说醉了呢他还能走直线,说没醉呢那双眼睛里已经没有实质性的内容。

走出一段,关容忽然停住,很冷静地说:“我走不了了。”

在路边等了一会儿等不到车,关容说:“你载我吧。”

陈越持骑上车。

关容垂下手坐在后座上。陈越持刚一用力就觉得危险,喝了酒的人身体不稳,等下万一摔了赔不起。他侧头,害怕吓到关容,说得轻声:“关老师,您得抓稳了。”

关容低着头,好半天不回答。陈越持以为他睡着了,却听他应了一声“好”,又眼睁睁看着他把双手放在自己两边大腿上,抓住了自己的裤子。

那面料立即起了涟漪,围绕着关容落手的地方,皱成纷乱的纹样。

陈越持没忍住笑出声音。关容仰起头,仰得几乎整个人要往后翻过去,陈越持不得不用一只手拉住他胳膊,以防他真的摔倒。

关容不满地问他:“笑什么?我抓稳了啊。”

昏黄的路灯光映在他眼睛里。关容第一次发现,喝醉酒的人眼睛居然会这么亮,亮但是不刺眼。像蒙了一层水雾一样。

他收了笑,认真地说:“关老师,您要抓我,或者抓车座。”

关容皱眉思考:“怎么抓?”

陈越持这时确定了,关容是真的醉得厉害,只是酒品好才表现得这么安静。这会儿估摸着是绷了一根弦,才硬撑着没睡死过去。睡死总好过撒疯。

他扯了扯自己腰间的衣服,示意关容:“您抓我这里。介意吗?”

关容照着他的意思,双手放到他腰间。

“坐稳了?”陈越持问。得到一个点头,他开始朝前蹬。

虽然起步不快,但关容还是本能地紧了一下手,后来自然而然地抱住了陈越持的腰。陈越持身体一僵。

在记忆里,除了小时候被姐姐带,他从来没跟人这样亲近过。走了一截,大约是适应了,他慢慢放松下去。

走的是江边的路,车少。风一吹头脑清醒得不像样,不冷,反而爽快。陈越持贪恋这点风,越骑越快。

关容察觉到速度的改变,不由得把陈越持抱紧了些,含糊不清地说:“你早说,早说是让我抱你啊……我说怎么抓你,怎么能抓得住人……”

说完就放弃支撑自己,头往前一抵,整张脸都埋在了陈越持背上。

陈越持反手拍拍他:“关老师,自行车上不能睡。”

“嗯。”关容瓮声瓮气地应。

上次去过关容家,陈越持还记得路。到了楼下停住车,关容额头还抵着他后背。

“关老师,到家了。”陈越持说。

没人应声,腰上的力道也没松。陈越持怀疑他这一回真的睡着了,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关容忽然放开双手,直起身子,疲惫地说:“谢谢你。”

“要我送您上去吗?”

关容动作缓慢地下了车,站在他身边,闻言摇头说没关系,又说谢谢。

他的酒似乎醒了些,脸色看上去比平时要冷淡得多,或客套或温和或懒散或戏谑的笑都没有。整个人被包裹进看不见的容器中。

“真是不好意思,浪费了你一晚上的时间。”

关容说得平和又认真,姿态一如第一次在便利店见到。陈越持看着他,突然没由来地一阵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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