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轻泓害怕极了,眼底尽是惶恐,霍危楼看了他片刻,却坐了下来,又将锦盒收起递给福公公,“你自己说过,适才便是最后一次。”
此言立刻令霍轻泓面白如纸,可他此时如何敢争辩,霍危楼好整以暇望着他,“说说吧,何时开始用此物的?第几次开始觉得离不了此物?身子又有何变故?我看你瘦了,想来不是你说的那般毫无异常。”
霍轻泓知道这事再也瞒不下去了,且此物有毒,这次的事可能会十分严重,便嗫喏着答话:“一个月前得了此物的,当时第一次试是和冯烨他们几个在城外一处庄子上,当时便觉用了此物飘飘欲仙,后来我便拿了东西回来了,一开始也未日日用,只是过了两日又想起来,便自己又用了一次,那时便觉既有此好物,何不日日享乐一番?”
“现在想来,用了十次上下便有些不对了,有一日我出了门,身边未带此物,却忽然想的紧,一时心跳的厉害,手也发抖身上还发汗,我当时只以为是我平日里疏于练武,身体惫懒的很,我便回家用了此物,用完此物之后,我立刻觉得那难受之感散了,当时我还想着,此物果然是神物,竟然能立竿见影的有效用。”
“后来我便不常出门了,却日日觉得身体困倦的紧,可奇怪的是,哪怕闻一闻此物的味儿,我便觉整个人便又活了过来,我又觉此物厉害,也是那时,想着此物对大哥也极有用,便将这东西送了过来,别的变故也说不明白,就是人容易困倦无力,还有些焦躁易怒,不过我日日都可用此物,旁的难受也未感觉得出……”
“只是这两日我用的越来越勤了,心底隐隐觉得不太对,可想到此物带来的飘然欲仙之感,便又觉得用的勤些也不算什么,至多多用些金银罢了。”
说着他委屈的道:“我不知道此物有毒,若是知道,一定会来侯府告诉大哥的,我也没想那般多,喝太多酒也不好呢,可我父亲就喜爱饮酒,我觉得我可能近来的确太喜好此物了,可说不定过了兴头又会淡下去——”
“那你如今知道了?喝酒的人离了酒,可不会想到失常的地步,你适才涕泗横流,下跪求我,你可还记得?”霍危楼目光如剑一般盯着他。
霍轻泓往里瑟缩了些,面上一时白一时红,显然还记得,可他似乎也记得那难受之感,一时眼尾微红道:“可是大哥,我真的很难受,刚才我难受的要死掉了,你当真不准我再用吗?我不知道我下一次难受再何时,可我却不想再体会了,大哥,你快找人来将我身上的毒解了,我也不想变成那副鬼样子!”
霍轻泓虽是放浪形骸之辈,可自小金尊玉贵,也颇有些骄矜,如今神智清醒,自然知道那般下跪哭求的场面太不好看,而那锥心蚀骨的滋味,更是噩梦一般。
霍危楼见他还未到不分对错之地,语声微软,“我已命人请归澜过来,还令人入宫请御医,只要你乖乖听话,我自然会令人为你解毒。”说着他话语一顿,“只是,这解毒不会那般快,我既说了那是最后一次,便当真是最后一次,等下次再难受了,我不会再心软,你自小便心性肆意,可这一次,你需得自己忍住。”
霍轻泓满眸畏怕,霍危楼又道:“在你解毒之前,你就住在侯府,什么时候毒解了,再回国公府去,你也知道你父亲母亲,他们比我还要心软百倍,你堂堂霍国公世子爷,难道想一辈子为那毒物所掌控?”
霍轻泓摇头,“我不想,可是……”
可是他也害怕,然而面对霍危楼这般严正神色,他却是不敢说,染上这般古怪之物,霍危楼未曾喝骂他便是好的了。
霍危楼又吩咐福公公,“在此处添置些物件,再派几个人照顾他,没我的命令,不许离开侯府,若是不听话,便将他绑了便是。”
福公公很是心疼,可也瞧见此毒物的厉害,立刻应了。
霍危楼望着霍轻泓,“适才我本不想给你,可是看你听不进去我说的话,便算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今我一切都说明白了,接下来你若心性不坚,我便什么法子都用得上。”
霍轻泓听的心惊胆战,望了一眼外面沉下来的天色,莫名觉得自己接下来的日子亦是暗无天日,而此时,明归澜到了侯府。
明归澜算是自己人,霍危楼将事情前后因果告知,明归澜也是大为意外,“此物竟有此般剧毒?!”
霍危楼颔首,“我知你不了解此物,不过眼下泓儿如此,你需得用些法子为他解毒。”
明归澜顿时面容一肃,他们说了片刻便问脉,明归澜又问了霍轻泓平日里点滴,末了,神色颇为严肃,显然也暂无头绪,薄若幽也忍不住为霍轻泓问脉,可只看脉象,却瞧不出太大的异常,而很快,宫内御医亦到了。
对着御医,霍危楼并未多言,只简单交代了此物毒性,来的御医听的讶异,待望闻问切之后,却也是一头雾水,开出的方子,亦是温补之用,霍危楼见状只得令他先归家。
此时夜色已笼罩下来,整个侯府今夜灯火通明,霍危楼坐在暖阁内道:“看来还是要看更多的病患才可,只看一个他,大家都不知这毒性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了解更多的病患,便只能等衙门奏报,薄若幽亦忧心此番事端非同小可,便暂留了下来,等到了快子时,孙钊方才急匆匆的到了侯府。
他手中拿了一本名册,刚落座便禀告道:“侯爷,这上面记载的,仅仅只是整个城东贩卖黄金膏的地方,城西我们还未来得及排查,衙差们今夜会通宵达旦,明日便会有线索,除此之外,我们还问到了采买此物的十多户人家,明日可一一上门查问是否已经有中毒之状。”
孙钊说完擦了一把汗,“虽然还未上门,可下官已经觉得不太妙了,因为他们卖出去的黄金膏不在少数,且是年后便开始卖的,如今已经四月了,四个月的时间,第一波买黄金膏的人,只怕早已经中毒极深了。”
“尤其是买最贵黄金膏的人,卖东西的人说,这东西最劣等的,大都是流入青楼之地,用做催情助兴之用,此物也不会真的催情,只是闻了之后令人血液上涌颇为亢奋,不免得便有些助兴之效,而稍好些的,便有些致幻之效,最上品的,则更是好物,卖这东西的店家大都也用,他们虽发现此物用的多了便会离不开,却并不觉得如此不妥。”
霍危楼一颗心顿时沉了下来,这是他们预料到的最坏的结果,他略一沉吟,立刻吩咐人备车,又对孙钊道:“你随我入宫一趟,此事需得上禀陛下。”
第117章 六花飞13
时辰已不早, 霍危楼既要入宫面圣,薄若幽自当告辞,他便命人备车架, 又令侯府侍卫送薄若幽归家。
马车从侯府门前出发,一路朝着长兴坊而来, 薄若幽坐在马车里, 心底免不了担忧, 霍轻泓中毒之状已深,且根本难以自控,待下次毒发, 当真不知如何办才好。
烦思一路, 等到家门口薄若幽方才回神,下马车同侍卫们道谢,又去敲门, 很快门内便传来了脚步声,她本以为来开门的定是周良, 可门打开, 里头却站着薄逸轩。
薄若幽秀眉一簇,“你怎来了?”
薄逸轩看了一眼薄若幽, 又去看正要离去的车马,驾车和护送的侍从皆着武昭侯府侍卫公服, 一眼便能看出身份,他收回视线, 先令薄若幽进门。
薄逸轩今日倒没了此前那般高高在上之感, 而是敛着眉目,语声微低的道:“我和大伯母,还有父亲母亲一起来看看你们。”
听到“大伯母”三字, 薄若幽心底生出了不祥的预感。
薄景谦如今被关着,胡氏怎有闲情逸致来探望她们?
她心底狐疑,抬步往内走去,刚走到正房之外,便见正厅内胡氏红着眼睛朝她迎了过来,“哎呀幽幽回来了——”
胡氏亲热的抓住她的手,“是从何处回来的?”
薄若幽还未说话,薄逸轩道:“送她归来的人是武昭侯府的侍从。”
胡氏眼底一亮,“原来幽幽当真在武昭侯跟前当差吗?”
薄若幽挣开手,对着几位长辈福了福身,又道:“大伯母请坐着说话。”她说着去看程蕴之,便见程蕴之一脸不冷不热之色。
胡氏有些尴尬的落座,又去看薄景礼夫妇,薄景礼夫妇一脸的欲言又止,却都有些不好开口,一旁的薄宜娴也在,她一脸哀戚,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薄逸轩看看这几人,终是忍不住道:“二妹妹,你可知道薄家出事了?”
薄若幽淡淡的望着他们,“哦?出什么事了?”
薄逸轩狐疑道:“大伯他不知触怒了谁,如今被关入了天牢之中,捉拿大伯的人乃是绣衣使,你既然在武昭侯跟前当差,竟不知此事?”
薄若幽淡淡望着他,“我不过是一仵作,如何能知道这般重要的事?且天牢之地,若只是寻常罪责,想来不至于入天牢。”
薄逸轩面上一时皱眉,语声亦高了些,“你此言何意?大伯为官勤谨,难道还会犯了律法不成?”
薄若幽眨了眨眼,“我一介女流,如何能懂?你若觉得冤屈,不如对着武昭侯说?”
薄逸轩被她堵的哑了口,薄若幽一笑,“怎么了?要我告诉你武昭侯府在何处吗?堂兄七尺男儿,又饱读诗书,想来既明律法,又胸怀高义,没道理心有冤屈,不去对着武昭侯喊冤,却来对着我大呼小叫的。”
薄逸轩面露涨红之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