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危楼满意的颔首,许康为夫妻却骇然的看向了薄若幽,直使司办案带个女子本就奇怪,可谁能想到这女子竟是仵作?!
许晚淑葬在城外凤鸣山许家的陵园之内,出城去凤鸣山验尸再返回,少不得要用一整日功夫,霍危楼留了绣衣使审问许家其他人,许康为夫妇则被他勒令同行,那许夫人看着便不似善茬,留她在府内,还不知要生出何种事端。
临出发之时,薄若幽忽而想到昨日在书画馆所见,便上前道:“侯爷,民女有事禀告。”
霍危楼看她一眼,“让你的车夫回去,你与本侯同乘,路上说。”
薄若幽应了,令良叔返家,自己则上了霍危楼的马车。
待一行人往城南去之时,薄若幽便在马车上开了口,“侯爷,昨日下午民女又去了一趟城东的书画馆——”
霍危楼只听了第一句,眉头便扬起,“那么晚了,你去那里做什么?”
薄若幽便道:“民女觉得陆闻鹤有些古怪,想着那书画馆中有他的作品,便想去看看,一个人以书画为生,他的诗文画作之中多半藏着这个人的生平,民女想去看看。”
霍危楼示意她说下去,薄若幽继续道:“民女去看了他的诗集册子,又去看了他两幅画,他的诗作大都立意颇高,旷达豪情,画作也都是大开大合颇具气势之作,民女虽看不懂技法,却觉细节处也颇为精妙,若只看这些,倒是配的上他才子之名。”
霍危楼凤眸半狭,“你要和本侯禀告的,便是要来夸赞他?”
薄若幽微讶,“自然不是,是民女发觉他写了两首怀古思乡的诗有些奇怪,民女想问,陆氏的族地,可是在楚州?”
“你说陆祭酒的陆氏?”
薄若幽点头,霍危楼便道:“不是,陆氏本家宗族本就在京城。”
薄若幽沉着眸子想了片刻,“那便有些问题了,思乡怀古大都为写实之作,可他思的却是楚岭,楚州算在岭南,楚岭二字在诗词之中大多指代楚州,他做为文人士子不可能用错典故,民女思来想去便生出了一个怀疑……”
“陆闻鹤的诗作,可能并非出自他本人之手,至少那首思乡怀古之作不是,按理说他才名远播,不应当将别人的诗作拿来用,所以,民女有些怀疑他才学真假了。”
霍危楼听至此处眼底不由明光流转,他一把掀开车帘,对着外面骑马的宁骁道:“让你去查的事情,可有结果了?”
宁骁本就行走在马车边上,里面的话也听了个大概,他忙道:“昨日陆闻鹤回府之后一直闭门不出,属下们没找到机会试他的身手,不过中间他府上家仆出来置办家用,我们的人上去套话,那家仆说陆闻鹤弓马功夫还算不错,而左手也从未受过伤。”
薄若幽秀眉微蹙,左手未受过伤,那便不是凶手了。
霍危楼也做此想,他面色略一沉,宁骁又道:“那家仆在陆家多年,是个十分自得的,他还说凭他家公子的才名,等再过两年名声更大,随便捐个官便能平步青云……”
霍危楼扬眉,“陆闻鹤不是十分不喜官场吗?”
宁骁便道:“属下也在想,因此听到底下人回报,便觉有些怪异。”
薄若幽心底那怀疑便又冒了出来,“侯爷,若他当真才高,又何必等以后捐官?除非民女适才所疑是真的,他的诗作或有代笔,如此,他的才名多有不实,会否因此才不去科考?”
霍危楼稍作沉吟,又问宁骁,“派去盯着陆闻鹤的人可曾撤回来?”
宁骁摇头,“不曾,还看着。”
霍危楼微微颔首,“若当真有异,自会露出破绽来。”
将帘络放下,霍危楼靠在车壁之上抬手捏了捏眉心,薄若幽见他一脸疲惫,不由道:“侯爷养会儿神吧,等到了民女叫您。”
霍危楼放下手,睨了薄若幽一眼,又拍了拍身侧,“来给本侯推拿推拿。”
薄若幽微愣,想着这是去办差的路上,且马车之外还跟着那般多人,不知怎么便觉得面上微热,而霍危楼已经侧过身去,只将背脊亮给她。
见她愣着未动,霍危楼语声一凉,“请不动你了?”
薄若幽连忙起身往他身边移来,等她细柔的指尖落上他额穴之时,霍危楼淡淡将眸子闭了上,肩背亦松了几分,薄若幽本觉得有些局促,此刻见霍危楼神色好受了几分,心思便也一定,于是手上加了些力道,很是专心致志。
她照着上次说过的路数一路往后颈风池穴按来,刚按上风池穴,便觉霍危楼背脊一挺,她心头突的一跳,压低了声音问:“民女按的侯爷不舒服吗?”
霍危楼见她小声说话只觉有些好笑,这车壁削薄,马车内声响大些外间便听的一清二楚,他明白薄若幽这是不想让人知道他们在马车里面做什么。
其实也并未做出格之事,只是薄若幽越是如此,反倒越是有种他们光天化日之下行什么不轨之事的隐秘羞耻感,霍危楼喉头微动,却是语声如常,“不曾,继续。”
薄若幽放了心,这才又继续按下去,按了片刻,手又至他肩背,这一触上去,却觉手下肌骨好似硬铁一般,薄若幽顿时想起了他舞剑舞的身上大汗淋漓的模样,而更要命的是她见过他未着上衣的模样,她清楚的明白这锦袍之下的肌理是如何的贲张有力。
他身上的热意透过锦袍传到了她手上,薄若幽心跳有些快,且鼻息之间尽是霍危楼身上的男子气息,亦令她有些不自在,她正觉神思摇曳之时,霍危楼问她:“没力气了?”
他这一声吓了薄若幽一跳,薄若幽耳边听着外间的马蹄声和绣衣使们在后隐约的说话声,一颗心瞬间跳的擂鼓一般,她更放低了声音,“侯爷小声些,民女力气也不算小了,只是侯爷身上肌骨硬实,民女实在推拿不开。”
她一边说一边停了手,霍危楼却一脸莫名的转身看她,“为何小声些?”
薄若幽一脸的欲言又止,当着福公公他们也就罢了,可今日跟着的绣衣使颇多,后面还有许康为夫妇,适才她们同乘一车,那许康为诧异的望着她,恨不得从她身上盯出个洞来,许夫人看她更是多了忌惮,仿佛她和霍危楼有旁的关系。
她又不是傻子,心知他们是误会了。
“民女跟在侯爷身边,本就容易引人猜想,若让旁人听见……”
薄若幽话还未说完,面上先有些发红,马车里光线昏暗,霍危楼却将她羞恼看在眼底,他一本正经的道:“听见又如何,也不过就是让你为——”
薄若幽急的想跺脚,见实在无法,脑袋一蒙竟想去捂霍危楼的嘴,“您可别说了——”
她手停在霍危楼唇边一寸之地,眼看着就要捂上去了,可到底骨子里存着对霍危楼的敬畏之心,生生止了住,霍危楼话说到一半,被她此行惊住,他剑眉高高扬起,仿佛也没想到薄若幽这样大胆,四目相对一瞬,薄若幽急忙收回手,起身便要跪。
“侯爷恕罪,民女放肆了——”
膝盖还未沾地,人已被霍危楼一把扶住,他握着她臂膀,一脸的明快笑意,薄若幽本有些惊惶未定,此刻见他如此开怀倒愣了住,她还未见过霍危楼这般笑容。
他面上冷肃一扫而空,俊美的五官刹那明光万丈,尤其一双凤眸,眼尾上扬,瞳底潋滟,直看的薄若幽呆了一呆,“侯爷——”
霍危楼将她拎起,令她坐在侧坐之上方才松了手,他扫了一眼她适才伸到他唇边的右手,又似笑非笑的道:“胆子越来越大了。”
薄若幽局促的将手缩回了袖子里,霍危楼却倾身靠她近了两分,语声亦随她所愿放低了,“你怕什么?是怕旁人以为你媚上?还是怕旁人以为本侯公私不分仗着身份逼迫你?”
此言问的薄若幽面红耳赤,“民女只是……”
霍危楼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难道你与本侯之间有何不清白之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