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若幽不知想到了什么,点点头不再多言,刘焱也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客气的将她送到马车边上,这时,霍轻鸿掀帘跳下马车来,当即吓了刘焱一跳。
刘焱没想到霍轻鸿竟然跟了来,一时有些惶恐,霍轻鸿上下打量他两瞬,转而问薄若幽,“如何?你想得的线索可找到了?”
薄若幽摇头,霍轻鸿也面露失望之色,“那怎么办?”
“没关系,府衙继续查便是了,本来查案子便不是一蹴而就。”
霍轻鸿应了,又翻身上马,而后一行人才离开,刘焱望着薄若幽一行离去的放下若有所思,在门口站了片刻方才返身入府。
走了没多远,薄若幽便掀开车联道:“捕头,我要去长乐楼看看。”
吴襄扬眉,“为何去长乐楼?我正说去你提过的翰文书馆瞧瞧呢。”
薄若幽思绪也未理的清楚,便只是道:“那捕头去书馆吧,只是隔了这般久,恐怕难找到有用的线索,我去长乐楼看看,若得了什么,再与捕头禀告。”
吴襄是要去一趟书馆才死心的,便应了,出了这长街,二人便分道而行,霍轻鸿在马背上问,“你去长乐楼做什么?”
薄若幽唇角微弯,“去听戏。”
霍轻鸿一下想到了在回京船上的案子,那次戏班死人之后,他对热闹戏曲便生不出兴趣了,薄若幽见他神色便道:“也出来半日了,世子回府去吧。”
霍轻鸿抿着唇,抬眸看向了西斜日头的方向,金色的余晖映照在他脸上,却再无半年前的少年意气,他默然片刻,忽然道:“你说我大哥何时回来”
此问令薄若幽心口微窒,她敛眸一瞬,又平和的道:“入冬之前,侯爷定会归来。”
如今仲秋已过,天气已渐转瑟凉,街边榆柳黄叶萧萧而落,京城早已不是霍危楼离开之时葱茏炙热景象,季节更迭,霍危楼不仅未曾归来,甚至还深陷危险生死难测。
霍轻鸿望着她,有种审视般的打量,“你怎比我还镇定?你不害怕吗?”
薄若幽指节紧攥起来,口中却冷静的道:“害怕也不能令侯爷脱险。”
霍轻鸿拧眉,眼底的审视意味越发强烈,注视了薄若幽半晌,他才泄气似的移开目光,“难怪大哥对你另眼相待,有时候,你与他骨子里很有几分相似,你们永远知道做当下最对的事。”顿了顿,他又语声沉沉的道:“不知道多一个人挂念大哥,老天爷会不会多给大哥一丝生机。”
他握住缰绳,“我回府了。”
马鞭一扬,霍轻鸿疾驰而去,侯府侍从们两个留下跟着薄若幽,其余人也跟着霍轻鸿一同离开,薄若幽放下帘络,马车里光线顿时一暗。
她依靠着车璧的半边身子僵硬,手无意识落在心口按了按,又长长的呼出口气,这才让周良往长乐楼而去。
长乐楼坐落在西市以南,黄昏时分的长乐楼一片喧哗热闹,薄若幽进门之时立刻引得伙计热情相迎,她挑了一处靠窗的位置落座,开口便问今日有何好戏文。
等伙计报出一串贯口,薄若幽道:“可有《寻钗记》?”
伙计一听顿时笑了,“小姐一听便是常爱听戏的,这一出话本还未编排好,最少也要有一个月才能登台,小姐到时候再来店中听才好。”
“这几日问此戏文的人可多?”
伙计道:“有的,却也不是很多——”
“平康坊刘家的四公子你可认得?”
“认得认得,常来的贵客小人们都不敢不认得。”说至此,这伙计想起什么似的道:“前日四公子来的时候,正也有人问起这本戏文,当时听说一个月之后要演新的故事,四公子还说到时候也要来听。”
薄若幽望着这口沫横飞的伙计,晦暗的乌瞳终于一亮。
离开长乐楼之时已经是夜幕初临,薄若幽在楼内听了半折子戏,出来上了马车,依旧有些出神,待回了家里,薄若幽给程蕴之请了安便问他:“义父从前可常去相国寺?”
程蕴之正看医书,闻言抬眸,“去过几次,怎么了?”
薄若幽走上前来将他跟前的灯花挑了挑,火光顿时一亮,“女儿想给父亲母亲在相国寺供奉两盏灯,虽也没什么实用的,可如今女儿回了京城,便多尽些心力。”
程蕴之放下书册,“当然极好,你既有此心,那边早些去。”
“明日去如何”薄若幽忙问。
程蕴之笑开,“自然好,正好明日不必去侯府施针,咱们早去早回。”
薄若幽应声,又去吩咐周良,等交代好了,这才回房歇下。
这夜薄若幽也睡得颇为不安,梦境纷乱嘈杂,一晚上脑袋都闹哄哄的,等第二日醒来,似乎又比平日晚了一炷香的功夫,她心底记着今日要做什么,可睡意未清之下,竟然一时记不起来,望着帐顶发了一会儿怔,才听见良婶在外敲门。
“小姐,可醒了?今日要去相国寺——”
薄若幽眨了眨眼,一下坐起身来,利落的洗漱更衣,两炷香的功夫之后,父女二人乘着马车出城,直往相国寺而去。
相国寺也在城南群峰之中,与去水月庵的路径相差无几,只到了山脚下才一个往东北一个往西南,马车沿着阔道往山上去,路上可见香客如织,还未到山门,便听见寺内钟声在山野间回荡,待到了山门处,父女二人下了马车沿着石阶而上。
相国寺香火鼎盛,如今午时不到寺门处便多有香客进出,程蕴之到了寺门,抬眸仰望檐上匾额喟叹道:“十多年了没来了。”
说着二人进门,薄若幽寻到知客僧,道出供奉佛灯之事,知客僧便领着二人往寺内深处走,一路行来,佛殿庄严巍峨,比洛州法门寺更有森宏气象,香客们也大都锦衣华服,一看便知身份不凡。
薄若幽先去给父亲母亲添了佛灯,而后望着佛堂道:“京城内的贵族们添的佛灯都在此?”
佛堂阔达,百盏长明灯供奉在菩萨像前,火光如萤,知客僧颔首,“都在此处了,施主放心,此处常年只有供奉佛灯的施主才可入内祭拜,若不逢年节,有时候小半年也无人来,寺内僧众小心照料,佛灯必定长明不熄的。”
薄若幽便问起了初六那日刘恒来寺内祭拜一事,知客僧心中疑惑,薄若幽便干脆道明仵作身份,知客僧早见衙门公差前来查问过,又见薄若幽诚心供奉佛灯,气度仪态不凡,不像胡闹作弄他们之辈,也不敢怀疑薄若幽作假,微讶片刻便算起了时日,随后叫个小僧过来,对着薄若幽道:“初六那日此处佛堂是明慧在此当值,施主可问他。”
薄若幽问那小僧,小僧道:“那日只有刘施主在此祭拜,他跪在佛前念了一卷经文,花了不少时辰,后来还要了一餐斋饭,师兄们将斋饭送至一旁的偏厅,他用完方才离开。”
“中间未曾离开”薄若幽问。
那小僧道:“不曾离开,当时小僧不敢打扰,便守在一旁值房内,中间刘施主的小厮吩咐小僧去要素斋,小僧看到刘施主还跪着,回来之后,刘施主也跪着,直到半个时辰之后素斋送来,刘施主方才起身。”
薄若幽走出门,往佛堂内看,又问小僧刘恒当日跪在何处,那小僧指了地方,薄若幽秀眉蹙起,一时有些作难,站在门外,若是刘恒跪着念经,那便能看到刘恒整个背影,而他中间不曾离开,怎么会呢……
薄若幽面露沉色,这令程蕴之有些担心,那小僧也有些不知所措,可忽然,薄若幽抬眸看着他,“他的两个小厮,中间可曾离开过?”
小僧皱眉回忆片刻,“刘施主来的时候带了两个小厮,其中一人,倒的确是在刘施主念经之后没多久便不见了,后来刘施主要素斋之时,他身边只有一个小厮在,后来素斋送到的时候,是两个小厮都在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