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薄若幽抬起自己右手手臂,“此番冯大人右手手臂,肩头处皆有淤伤,尤其手臂上的伤更有指痕,多半是与人挣扎所留——”
薄若幽忽然眉头微皱,似伤痕太多,她有些难以还原冯仑当初是如何与人争执,这时霍危楼走上前来,“肩头的伤势在何处?”
薄若幽回想一瞬,“在左肩,左肩靠脖颈的位置,十分明显……”
霍危楼凤眸眯了眯,忽然走近了些,又问,“右手伤痕在何处?”
薄若幽指了指自己的右小臂,“靠近手腕之地。”
霍危楼点了点头,下一刻,他抓住了薄若幽的右小臂。
“莫怕。”
他先安抚一句,而后力道轻巧的一带,瞬时将她右臂松松反剪到了身后,而她,亦从背靠着围栏变作了趴在围栏之上。
霍危楼一手落在她左肩靠近脖颈之地,“可是此处?”
薄若幽忽然被他动了手,当即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这才松了口气,她右手被反剪着,霍危楼又用手压在她肩背上,虽是未用力,却已让她动弹不得,一旦用上了力气,冯仑年事已高,自然毫无还手之力!
她不懂武道,因此未理清楚,可霍危楼却一听既明。
薄若幽眼底一亮,“就是此处,原来是这样,和冯大人身上的伤处都对上了——”
霍危楼一手握着薄若幽纤细如嫩藕的小臂,一手落在她削薄的肩颈处,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戴着黑玉扳指的大拇指,竟然滑过了她领口边细嫩的肌肤,她肌肤细腻若瓷,此刻沾着林间薄寒,可在霍危楼触来,却觉十分烫手。
霍危楼指尖一麻,下一刻便将薄若幽放了开。
薄若幽分毫未觉,她疑惑的道:“可是凶器是什么呢?”
既是为了推案,薄若幽也不觉霍危楼此行无礼,她转过身来认真的道:“冯大人致死之伤为后脑颅骨碎裂,可此种碎裂,和寻常被重物敲击并不同,颅骨碎裂有分圆心凹陷碎裂,亦有周围凹陷碎裂,更有仅仅内骨板碎裂,冯大人为第二种,伤他的凶器,当为某种小型钝器——”
薄若幽在地上搜寻,可林中大都为褐色肥沃土质,便是偶然见一二石块,亦是带有尖利锐口的石块,而冯仑颅顶外伤,并未有被锐口割伤之处。
“是否为某种兵器?”霍危楼忽而问。
薄若幽不懂兵器,“兵器民女只知刀枪剑戟,只是这些兵器多有刃口,即便攻击头部,留下的伤口也不该是这般……”
“无刃口的兵器并非没有,似殳似锏,皆无刃口,杀伤力亦惊人,此外,佛门之地,亦有一样常见兵器。”顿了顿,霍危楼道:“寺中武僧,多以棍棒为武器。”
凶手以棍棒害人?
薄若幽眼底微微一亮,可很快,她摇了摇头,“当夜冯大人独自外出,凶手无论是尾随而来,还是与他有约前来,皆不太可能随身带着棍棒而来,且凶手此前和冯大人生出了争执,若凶手怀带棍棒,又何必与冯大人动手,不若直接施以棍棒便可。”
薄若幽沉思一瞬,“因此民女以为,凶手多半是就地取材,要么便是可随身携带,不易被人发觉的伤人之物,若印章、玉石等小物件。”说至此颇为苦恼的拧眉,“可此等小物件虽然坚硬,却不太可能杀人——”
薄若幽几言,霍危楼便彻底明白了凶手伤人之物为哪般模样,自不可以寻常兵器推断,就在此时,福公公和几个绣衣使从东侧竹林来,福公公叹气道:“侯爷,幽幽,这林子里也寻常的很,石板路通往各处,佛塔和碑文也无异状。”
霍危楼眉头皱起,目光往东边林子里一扫,就在此时,他凤眸微狭。
他看到了东侧围栏,此处山亭四面空荡,只有廊柱檐顶为主体,北面凭栏虽呈美人靠样式,东侧与竹林相隔之地,却是一排朱漆寻杖栏杆,只见寻杖、望柱、华板、地袱皆无异常,唯独那望柱之上的莲瓣头引的了霍危楼的注意。
佛门圣地,雕刻纹样多为佛莲,此处望柱之上出现莲瓣头算是寻常,那木雕头栩栩如生,仿若一朵含苞待放的佛莲亭亭玉立,而莲朵尖上光滑如鉴。
死者致死之伤为后脑处,寻常想来,只觉是凶手手握凶器谋害死者,可如果凶器不可移动,是凶手将死者撞上去呢?
霍危楼走到那望柱之前,一整排,有六处望柱,间隔不过二尺,霍危楼往靠近临崖的围栏看去,很快,他凤眸一凝。
“凶器在此处。”
薄若幽闻声看来,一眼看到了霍危楼身前的佛莲望柱,当即神色一变,而等她走到霍危楼身边,便看霍危楼身前那木雕望柱虽是严丝合缝,可望柱之下的地袱却因年久失修生出了丝丝裂纹,冯仑是见了不少血的,就算表面血迹被擦净,可这些裂缝之中多半会有遗漏。
霍危楼直起身来,“来人,将此处围栏拆卸开。”
几个绣衣使上前来,用随身带着的刀剑便可将木栏拆开,很快,木质的寻杖和地袱被拆分开来,如此一拆,那凝留在地袱和寻杖缝隙之中的血色立刻显现了出来。
薄若幽颇为欢喜,“侯爷英明!”
霍危楼看她一眼,眉眼间少了早前沉色,福公公上前道:“所以此处便是冯大人遇害之地?”
霍危楼颔首,福公公疑惑道:“大晚上的来此处做什么?还被人所害。”
霍危楼眼底微沉,招手叫来路柯,“派人再去山下搜一搜。”吩咐完,他看向一旁的了慧,“冯仑的禅院在何处?”
“冯大人的禅院在西面,和岳将军离的不算远,小僧这便带侯爷去。”
霍危楼命人将拆下的围栏带回寺中做物证,便往冯仑所住之处行去,此刻日头已升上中天,时辰已经不早,所幸花费了些功夫确定了冯仑遇害之地,那么他那夜为何独自一人去往万佛崖便是重中之重。
了慧说冯仑和岳明全的禅院靠近,等到了冯仑禅院之外,果不其然众人能看到岳明全眼下居处,此刻,岳明全的院外还守着个绣衣使,而听到动静,岳明全从院中走了出来。
上前行礼后,岳明全问:“侯爷,可是有了进展?”
霍危楼淡声道:“你和冯仑住的近,那夜他离开院子,你可曾听到动静?”
岳明全摇头,“下官在院中,若非动静大,是听不到的。”
霍危楼淡淡睨着他,“你说当年和冯仑相处甚欢,可当夜路柯来时,你去见他,却竟然不曾叫上冯仑一道?”
吴瑜和王青甫住的近,便时常同出同归,岳明全和冯仑是旧识,若要出门去见路柯,在知道冯仑也必定会去的境况下,没道理不来相邀。
岳明全闻言苦笑一瞬,“这……当年虽是相处甚好,可到底多年未见了,下官也不好太过热络,且那日下官出院子之时,看到院内灯火已熄,还以为他已经走了。”
霍危楼听此解释不置可否,抬步入了禅院。
寺内禅院皆是一般摆设,冯仑私人之物亦不多,靠窗的书案之上,两个包袱便是冯仑所有私人之物,屋子里空荡,几乎难寻线索。
冯仑已死,其私物可为证物,于是霍危楼也不迟疑,然而打开两个包袱一看,也不过是些衣物银票之类,除此之外,屋内整洁如新,就好似无人住过似的。
霍危楼眉头拧了起来,寻不到直接线索,案子便疑难不前,岳明全站在一旁看着,也忧心忡忡的,霍危楼看他一眼,吩咐道:“将净空大师的弟子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