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清虽然应该随母亲住在王家,但她不喜王家的几位族姐,便缠着谢夫人要住进谢府里。没规没矩的,王夫人起初不许,后来也由她偶尔来住上几天。
谢幼安从上而下俯望着闭目酣眠的幼清。她长长的睫毛垂下,乖巧安静的不可思议,教人不忍心叫醒她。谢幼安蹲下身子,微扬起唇,伸出手轻戳了戳她白嫩嫩的脸蛋。
幼清嘤咛一声,闭着眼先伸懒腰。睫毛轻颤,方不情不愿地睁开眼,便望见她谢姊姊近在跟前的脸,。呆愣一下,连每日清晨的起床气都忘记了,笑了起来,浮现两个小酒窝,伸出双臂撒娇道:“安姊姊抱!”
谢幼安依她的话,将幼清从被子里抱了出来,又笑她道:“刚醒就撒娇。”
幼清揉了揉眼,站在鞋面上,双臂伸开身子摆成一个大字,方便她的侍女帮她换衣衫。边笑嘻嘻地道,“姊姊怎么那么早就来看幼清啦?”
“姊姊来和幼清道别,明日姊姊要出远门了。”
“出远门?去哪儿。”幼清瞪大眼睛不解问道,又飞快地道:“带幼清一起吧!”
“姊姊要去吴郡,一月之后回来,幼清不能跟去。等姊姊回来给幼清带好玩的。”谢幼安笑着嘱咐她道,“幼清乖乖的,要听话。”
便这一句话,幼清眨了眨眼,旋即猛地扑进谢幼安怀里,直摇头道:“不行不行,姊姊带我一起去,幼清绝对听话。”
谢幼安忙安抚她道:“等幼清再大点,姊姊才能带你一起出远门啊。”
哄了她半天,幼清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又忧心忡忡道:“谢姊姊一定要早些回来,娘亲说现下外边不太平,坏人多。”
谢幼安失笑,勉强抑住上扬的唇角,认真地道:“姊姊知道了。”
待离开乌衣巷,已是午时了。
“时辰还早,可要直接回陆府?”耀灵问道。
“不,去一趟……”牛车辘辘,遮盖住谢幼安轻轻地后半句话。
☆、异山(修)
牛车行了许久,人烟渐稀。甘棠探出头,令车夫将牛车停在山下。旋即跳下车,伸手扶着谢幼安走出牛车。接下来一段路,她们只能自己走。
青山雾气缭绕,让人看不清本来面目。
她们向着青山走去,却怎样也走不到山脚,只见周围阡陌交通,鸡犬相闻。草屋旁农田肥沃,奇怪地是看不见有农夫耕作。一路走来,却不见周围景物有什么大的不同。
但到了某处,谢幼安脚步一顿,再前行,面前景便不似之前了。青山仿佛隔的很远。
金灿阳光透过枝桠映亮的褐泥,散发着浓郁清香,粉色桃花瓣娇艳欲滴。芳草萋萋,树木葳蕤。木屋旁绕着浅浅小小一泓溪流,门前落花一地自成□□。
谢幼安的木屐踩在落花上,留下一个印子。目不斜视地走向木屋旁,没在这难得的景色上多做停留。脚步间裙摆飘扬,宽大的双袖半垂下。
眼前的木屋有些矮,侧面有个黝黑岩石,小树半遮住窗柩。
谢幼安停下脚步,笑看了耀灵一眼,道:“看来屋中之人一时半会儿醒不了。”
耀灵也忍不住地扬起唇,轻点下颔,旋即踩着石块微一踮脚,双手便趴在了窗柩下的木条上。稀稀疏疏的光照在木桌旁,阴暗处的胡床侧卧着一个男子,只看的见他一个背影和有些凌乱的墨发。
谢幼安提着从门口拿下的墨色笼子,递给了耀灵。她接过麻利地啪嗒打开锁,放出笼子里双眼炯炯的大鸟。接着跳下石块,捂着嘴幸灾乐祸地笑。
那只灰色的大鸟有个极其可爱的名字,幼幼。却长得半点不幼嫩,那硬硬的羽毛根根直挺,双目锋利锐气,橙红的爪子,弯钩似的嘴。
不过也算是鸟如其名的——调皮且幼稚。它一被放进屋,便欢喜地尖尖叫了声,飞了一圈后,将目光投到了安复临这个主人身上,再次展翅飞去。
原本恬静可入田园诗画的山林,顿时被男子气急败坏地呵斥声划破,“拿开爪子!又撕坏了我的棉被!是谁放进来的!”谢幼安带着耀灵和甘棠走到正门。
等了不到一会儿,门边被里面人大力打开了,来人一袭白衣双袖飘飘,三千墨发随意地垂下,风流俊秀。只是男子俊脸稍带怒色,“谁把那只笨鸟放进来的?”阴狠眼神盯着耀灵,“耀灵,又是你给你家女郎出的好主意?”
“怎样?”明明是谢幼安指使的。耀灵却很大方地颔首认下,脸上毫无畏惧之色。
安复临只能无奈地瞪她一眼,却毫无办法,最后只阴测测地看着谢幼安,“小师妹,此次上山是有求于我吧?那就先把这丫头关柴房里饿上三天。”
耀灵鼻子似乎轻哼了声,偏头看着犯了错呆呆站地上的幼幼,蹲下身逗弄它,半点不理会安复临。
谢幼安只笑而不语,打量了一下他微皱的衣裳,和散在白衣上的乌发,“入眠不脱衣,见客不洗漱,师兄你可越来越随性了。”
“怎么,只许你士族任性胡闹皆是风流?”安复临侧身让她们进了屋,顺手抓住想要乱飞的幼幼,径直塞进笼子里,挂在门口。
屋内十分简单朴素,木椅上挂着一张白狐皮,其余便只有内室有一张胡床。
安复临转头向谢幼安道:“说吧,来这里为了何事?”他径直坐在唯一的那把胡椅上,复又抬手抚了抚衣袖,眉与目皆精心雕琢,鼻梁直挺,唇色单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