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灵不由咦了声,“哪家女郎那么好兴致,晚上还来赏鲤喂鱼?”
那喂鱼的女郎忽然也看见了谢幼安三人,放下手里的铜盆,大声道:“那边可是谢家女郎?”只有月光在湖面投下朦胧倒影,想不到那女郎竟能认出自己。
谢幼安便也不能立刻转身走掉,索性走上前:“正是谢氏幼安。”
作者有话要说:好冷……默默抖三抖!
☆、公主(修)
那女郎面含惊喜,笑容可掬道:“还真是谢姊姊,湖边昏暗,我原还不确定呢!”她在锦袍上随意拭了下微湿的手,动作颇为随性。发髻高挽,衣袖被风吹拂起来。
谢幼安很快认出了她,正是今上司马曜的三女司马纨。
也不知她不好好在宴席上坐着,怎么会出现在这锁云桥边,还喂起了鱼。谢幼安想要行礼却被她拦住了,她巧笑倩兮,微露皓齿道:“谢家姊姊不必客气。”
笑容让她那美丽的脸庞亲和了些,继而道:“谢家姊姊可真美!方才远远所见,月下恍惚仿若谪仙下凡,纨儿可是久闻姊姊的才貌无双。”
言辞有些夸张,她偏偏语气真诚亲近,没有半点公主架子。
“公主谬赞了。”
谢幼安面上笑着回道,心中却有些莫名。她很少进宫,与这晋陵公主不过数面之缘。她的身份也无需讨好谢幼安,这般刻意亲近她是为了什么?
两人客套一会儿,司马纨忽然道:“纨儿有些事想问谢姊姊,不知……”她眼神望着谢幼安身后的耀灵和甘棠,又看了眼谢幼安。耀灵和甘棠在谢幼安微微颔首后,躬身退到了旁边去。
司马纨垂首,犹豫了一下方轻轻道:“谢姊姊可知王家的烨郎君何日回建康?”王烨之是谢幼安从小玩到大的兄长,他若欲回建康城,谢幼安必定知晓。
谁知谢幼安垂下眼睫,有些无奈地道:“堂兄在兖州一切都好,不肯回来。姨娘也拿他没法。”
当世之世,有才名士都喜欢隐居不出,非朝堂再三求出则不为官。就像谢安隐居东山时,天下甚至曾传出了,“安石不肯出,将如苍生何?”
司马纨不由微怔,看谢幼安的表情也不想说假话。再说她也没必要骗自己,当下笑容淡了下来,神情有些黯然,不过很快又笑着道:“无妨,总有一天烨郎君会回建康城出仕的。”
只是不知,她这个公主还能等得他多久。她嘴角笑容渐渐苦涩。
谢幼安心中思忖着,司马纨却忽然笑着道:“谢家姊姊,我甚是欢喜你,日后定要来找你来玩。不过宴席将散,我们一起回大殿吧。”
于是,谢幼安微笑颔首。
王齐玥看见司马纨与谢幼安一起回殿时,表情有些奇怪,待谢幼安落座,便立刻压低声音问道:“姊姊不是去看锁云桥了?怎么会和晋陵公主在一起。”
“她在桥边喂鱼,碰巧遇上。”
王齐玥笑着哦了声,道:“谢姊姊你知道吗,这锁云桥的云姬,似乎和晋陵公主关系不浅呢。”
“晋陵公主不是姜美人所出?姜美人应该和云姬无所交集吧。”谢幼安微微惊讶,王齐玥揶揄着笑道:“云姬死前可是怀了身孕的,算算时间,晋陵公主与云姬真是有缘呢。”
她虽说得含糊,却是指晋陵公主的母妃不是什么姜美人,而是那曾倾国倾城的云姬。
谢幼安心中留了意,却笑了笑:“公主的生母是谁不重要,只需知道她是陛下唯一的公主,就足够了。”
王齐玥亦是点点头,亦是笑着道:“是的呢。”
宴席将散,孝武帝已然喝得兴高采烈,他举起酒盏朗声道:“欢宴将散,为了庆贺我晋朝的战神安西将军击退敌寇,满饮此樽!”
众人纷纷举起酒盏,满饮樽中酒。
宴席散去。
惊鹊是个眉目清秀的侍从,大概不过十六岁,却机警聪敏的很。宴席来时明明来时两路牛车,他却将陆恒扶到了谢幼安乘着的牛车里,而后躬身离开。
待谢幼安上了牛车,才发现牛车里还有一个烂醉如泥的陆恒。耀灵一看见车里的陆恒,立刻利索的转身跳下车去,声音清脆地道:“女郎,奴婢和甘棠去坐另一辆牛车。”
谢幼安张了张口,还未来得及说出半个字,耀灵就拉着甘棠跑向了惊鹊那儿。
她不由心中重重叹息,这丫头真是平时太宠着她了。
牛车轱辘,只有他们两人后,看似烂醉如泥的陆恒却睁开了眼。他挪动一下坐直了身子,唇边微微笑着,开口道:“幼安,你离席错过了些好戏。”
谢幼安笑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酒过三巡,有卢氏的人问我会击鼓否?”他随手扯松了交领衣襟,停顿了一下,唇边依旧是笑着的,说道:“居心叵测,不怀好意。”
这话果真是别有用心的,谢幼安一瞬明白,问道:“那你这般高兴作甚?”
当年王敦初入京城时,不懂规矩,不会琴棋书画,被人看作是土包子。有次晋武帝与名士议乐曲,王敦自求击鼓,激昂的调子和他旁若无人的神情,都令人拊掌称赞。土包子的窝囊气,在这击鼓中宣泄一尽。
然而王敦是出自琅琊王氏,家族显赫。他的豪迈是有底气在。
陆恒则不然,他若真在今夜宴会击鼓,不单应了别人暗指他武夫,恐反被有心人以流言损他名誉。轻则以卑躬屈节打压他,重则,王敦可是反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