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子小半浮在水面外,缩着肩,头发润湿,打着卷儿,模样格外可怜。
沧笙迟了些明白过来虞淮所说的“鲛人”应该就是鱼精的品种了,蹲在石头边,将给他带的吃的一一从篮子里头拿出来,循循善诱道:“我觉着你和虞淮之间定有些误会。人和咱们可不一样,你说很久很久之前见到过的那个“虞淮”和现下的他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你不能主观臆断地嫌弃他。你看,他也没嫌弃你天生自来卷啊。”
鱼精显然被最后的这句话打动了。警惕地望了虞淮好几眼,看他眼神中当真没有嫌弃,才缩头缩脑地游到了沧笙的身边,一伸手从篮子里头拿了些果子吃:“人和咱们怎么不一样?”
“他们的寿元都很短的。”
鱼精瞪大了眼,仿佛她在说什么傻话,“那不可能,我记得从前见过他!”
“……那是他前世。”
同一个涉世未深的鱼精说话就是这般的费力,沧笙花了近一刻钟耐心给他普及相关知识,他却仍旧很是懵懂:“前世做的坏事,这辈子就不算数了吗?”
沧笙一哽,他这话说得也有几分道理,本质来说,魂体还是同一个。站在一旁始终安静着的虞淮突然插话:“那你可还记得我前世做过什么?”
这应该是一个沉重的话题。
沧笙拿肩悄悄戳了坐在岸边的鱼精一下,示意他收敛点,不要胡言乱语。鱼精恍然未觉,咔嚓咬了一口梨,“我现在还小,又或者是从前受了很重的伤,远久些的记忆都记不住具体的细节,只能记住它们给我的感觉。”
沧笙蹲在旁边托腮放空,心想,他这样的记忆力,不愧是鱼精。
“那我给了你怎样的感觉?”
鱼精细细打量着虞淮,又望了望沧笙。
沧笙安抚他,“没事,想说就说吧,反正你在我面前说了不止一遍了。”
“恐惧、敬畏。”顿了顿,“大抵还有憎恨。”
沧笙拿了一颗荔枝,剥了放进嘴里。
一般的人对前世之事都不会太过在意,就算听过也只是将信将疑地觉得稀奇。退一万步,就算虞淮前世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坏人,她也不是正义的化身,总不至于来替天行道,都是听过就罢了。遂并不在意咬着荔枝道:“你前世兴许是个大官或者皇帝,权倾朝野的那种,便可让人恐惧又敬畏了。至于憎恨么……”
沧笙一低头,以手勾起呆愣愣正乖乖吃东西的鱼精的下巴,开玩笑:“鱼精这小模样生得也还算凑合,就是遇见你这美颜盛世,铁定是没活路了,便将你憎恨起来了,合情合理么。”
说是凑合,其实咋见鱼精那一瞬沧笙还真给惊艳到了,因她见惯了虞淮才勉力镇定如常。真要论起来,别的都还不错,她就是对他那一头娘里娘气且骚包的卷发欣赏不能。
又是一个毫无预兆,鱼精咬着下唇委屈地嘤了一声,甩尾间溅起冰冷的水花将她浇了个通透,扑身钻进了寒潭,水下持续高昂的哭声刺耳且格外凄切。
沧笙抹了一把脸,抖了抖**的袖子,朝虞淮无辜地耸耸肩。
鱼精的哭点总是如此的难以捉摸。
后来还是虞淮独自先回的府,鱼精的哭声里头带着几分奇异的法力,等闲人受不太住。而沧笙安抚人完毕,一脸惨淡回府的时候,都已经是后半夜。
一回来就想幻回石头往他的被子里钻,结果手刚碰到床帐,被子里头的虞淮便开口了,无头无脑的一句:“沧笙,你喜欢看云吗?”
夜色正浓,沧笙依稀可以就着月光看到虞淮闭着眸、宁静的模样,不太确定他是否是在说梦话。
但还是回答了:“好像……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