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熙:“做个实验。”
方棠棠观察周围的景象。
现在大概是下午,太阳将要落山的时候,隐隐有光从破掉的窗漏进来,照亮这间昏暗破败、杂草丛生的小礼堂。
她认出这间礼堂,上初中的时候,大礼堂还没建成,他们是在这儿举行文艺汇演校长讲话那些杂七杂八的活动的。角落里,还堆着某次活动落灰的横幅。
张熙把她弄到这里,难道就没有人发现吗?
方棠棠:“老师会发现我失踪的,你就不怕吗?”
张熙笑了下,嘴角扯出嘲讽幅度:“她不会发现你失踪的,我用了道具,是……”
突然觉得没必要和npc解释道具的作用,他噤了声,没有再说话。
方棠棠追问:“道具?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张熙沉默片刻,嗤笑:“你心里不是清楚吗?我们是任务者。”
方棠棠心里一惊。
他怎么知道自己清楚?
“任务者到底是什么?你们明明不是什么超能力者,没有办法对付鬼怪,偏要凑过去干嘛。”
张熙听到她这么质问,心中无端呕出一口郁气,恶狠狠地说:“你知道什么?你这种普通人知道什么!我要是不完成任务我就得死,死无全尸的那种,你知道吗!尸体爆开,脑浆和血炸裂,像烟花一样,可不可怕?哈哈哈哈我亲眼看着他们死的。”
方棠棠小脸煞白,惊惧地看着他像疯子一样手舞足蹈,描述血肉爆开的场景。
张熙阴恻恻地转头望向她,表情有些癫狂,“你说我凑过去干嘛,我以为我想凑过去吗?我它妈的只想活下去!想活下去有错吗?”他揪着女孩的领口,“我问你想活下去有错?”
方棠棠被他勒得喘不过气,用力抬起脚往上踹,踹到青年身上才挣扎开,不停往后面退。
张熙似乎被一脚踢得清醒了点,脸上癫狂之色渐渐消褪,沉默着又点根烟。
方棠棠努力理清思路:“所以是那个直播间逼着你们去和鬼怪对抗吗?可你们实力明显比不上鬼怪,这不是逼你们送死吗?”
“也不全是这样。”张熙大抵对她心里有些内疚,又或许是现在距离十二点太久,时间难熬,他开始和女孩解释起来——
你看过直播吗?死神直播间就是一个差不多的玩意。
被选中的任务者当倒霉鬼,直播给群不知道什么东西看,也就是当主播。
只是这种直播必须正面接触鬼怪,完成任务,不小心就会送命。
死神直播间的主播的实力也能够随着完成任务的次数逐步提升,大主播打赏礼物拿到手软,很多道具傍身,甚至有制服恶鬼的实力,传说中最顶级的主播能够驾驭数十个厉鬼。
不过那只属于传说和少部分人。
大部分任务者都是像张熙这样可怜的小主播,没什么观众,打赏很少,生存率极低,只能依靠运气和头脑活下来,无法和鬼怪正面刚。
“好在直播间给我们成长的空间,不会发放太难的任务。”
除了这次。
张熙说着,竟露出点感激的神色。
“我知道了,”方棠棠对死亡直播间和任务者有个大致了解:“所以就像是古代的斗兽场一样,逼着奴隶和野兽去对决,无论谁赢,他们都不在乎。”
她静默一会,又问:“你们传送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是怎么知道其他的任务者呢?就像游戏里那样,知道对方的名字身份,一起组队吗?”
张熙摇头:“其实大部分的时候,身份名字都会被任务者用道具隐藏。”
任务者们之间的关系比鬼怪更加复杂,既是同生共死的朋友,又是背后互相提防的敌人,有很多任务者为了仿佛其他人暗算,会接到任务后用道具隐藏掉自己的名字和身份。
方棠棠点头,“可,为什么你们一定要抓着我不放,我只是个你们口中普通npc,也从来没有得罪你们。”
张熙垂眸看她,眼里有挣扎:“是,可是,”他顿了顿,说:“你不死,我就要死了。”
也许他还是做不到像夜深花睡那样,不伤害任何一个npc,不违背自己为人的原则,就能在一次次可怕的梦魇中活下来。
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只能够接受这种弱肉强食的规则。
烟头烫到手指,张熙骂了声“草”,皱眉把它扔掉,点燃另一根烟。呛人的烟味漫开,地上女孩咳嗦两声,眼睛黑溜溜的,哀求地看着他。
张熙手指顿了顿,目光落在女孩手腕结实的麻绳上,起身走到礼堂外去抽烟。
听到脚步声远去,方棠棠松了口气,尝试把绳索挣断。她侧身躺在地上,用麻绳摩擦地面,绳子还没磨断,细白手腕就已经红肿掉皮。
目光所及也没有什么尖锐的东西能割断绳索,方棠棠心中越来越凉,她孤零零躺在冰冷的地上,书包、校服还有糖果都不在。
她盯着黑漆漆的屋顶,安静地抿了抿唇。
几分钟后,嗒嗒脚步声传来,张熙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女孩脸色很白,模样很乖巧,见到他不仅不害怕,还露出个淡淡的笑意——
“你快走吧,刚刚我,”她睁着那双小鹿般漂亮无害的眼睛:“我讲了个鬼故事。”
这个世界的第一条规则,白天讲的怪谈,夜晚必定会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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