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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与不看都没有意义,就像他们在防空洞里,往上跑还是往下跑都意义不大,总归在里面是逃不出去的。现在被困在这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的地方,石棺里要是有什么东西,他除了等死也没有别的方法。随着蔓延的水流,石棺的棺盖逐渐开始震动,像是被水推开——又像是里面有人在不停敲打着棺盖,发出一声又一声的闷响。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棺盖像是终于被敲碎了一般,轰然碎裂,棺盖裂成两半,砸在地上,棺内的水猛然涌出,很快积到了祝弃霜的脚踝处。祝弃霜问它:“你说,是氧气先没,还是这个水先把洞淹了。”他没法再坐在原地,只能往前走了几步,往前走的几步,已经足够他看见石棺里的东西。石棺里躺着一具似人非人的神像,一半五官露出水面,双眼紧闭,另一半沉在水底下,一只手持着半月形的莲花,伸出水面。神像露出一半的五官深刻优美,皮肤苍白,甚至有些发青,宛若被浸泡在水里的活人。它既像男人又像女人,额头眉心还有一点殷红的痣。祝弃霜分辨不出这是人还是雕像,若说这是人,看它僵硬的动作、手里纹丝不动的莲花,分明就是人为刻凿的偶像;但若说这是雕像,一座雕像为何会有这般白洁柔软、如同肌肤的外表?那东西露出水面的外表,和人的肌肤没什么区别,分明柔软而富有弹性。祝弃霜不知为何,看得心口涌起一阵莫大的恶心。他本想往后退一些,避开和石馆里的东西对视的机会,石棺中原本平静的水面,却随着他后退的脚步荡开了一丝涟漪。那石棺中探出的手一动,手里的莲花摇曳起来。一股冲击力卒然凭空打在了他背上,祝弃霜猝不及防,被撞倒在地上,胸口闷痛无比,喉咙腥甜,几乎要吐出血来。又是一股不知从何处袭来的力量,狠狠抽在了祝弃霜身上。哗啦一声,水花四溅,他被那股力道死死拖进了石棺里。有什么柔软滑腻的东西在水里缠住了他的腰肢,祝弃霜屏息睁开眼,和水里那座雕像的脸对上了视线。惨白的脸上,一双幽绿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他刚刚看它还是闭着眼睛的!近距离看到它的脸,那张脸上全无颜色,只有灰白,唯有额心红痣和嘴上一点绛色,如同妖鬼。祝弃霜屏息凝神,忍住想吐的冲动,挣扎着爬起来,这东西的胳膊横在他腰间比铁还硬,真像石头刻的,把他手也箍在里头,不见半分松开的可能。祝弃霜一狠心,努力往后一仰,用自己的头去撞那东西的下巴。砰的一声,祝弃霜脑子嗡嗡直响,下意识感觉到自己腰上那只手松了一点,他忍着痛,一个翻身从石棺里滚了下来。
他头上身上全是血,眼前模模糊糊,看见那东西居然从石棺里站了起来。它一脚踏在了半空之中。顶上的红白布条如同活物一般缠绕上它的身体,如同飞天一般,衣带飘逸,整个地洞中都是飘摇的布条丝带。而那东西头顶金轮,通体皆白,幽绿的眼里流淌出怜悯的神情,不怒而威。既像人、像神、又像雕像。它脚不点地朝祝弃霜飞来,周围环绕的无数丝带往他身上缠过来,绞住了他的四肢,遮挡住了它的身体。他努力忽略脸上黏稠的血液,睁开眼睛。那东西的脸近在咫尺,神情肃穆悲悯,持印的那只手如迅雷般伸出,掐住了祝弃霜的脖子。祝弃霜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却依旧能感觉到窒息的痛苦。肺里的氧气似乎一下子被抽空,呼吸被闷在胸膛里。那东西越靠越近,几乎贴上他的额头,祝弃霜能清楚地看见它的脸上的皮要掉不掉的,逐渐崩裂开,露出一点里面的白色石头,还在掉着粉。原来如此……怪不得它明明是一座雕像,外表看上去却如此真实,柔软到像是人的肌肤。因为他的脸上确实贴了一层人皮!祝弃霜咬牙,试图将所有的力气都集中在一只手上。他现在没有痛感,自然也不怕受伤。祝弃霜眼角的毛细血管都因为攒劲破开,眼睛里的血一点一点往下流,姣好的眼睛轮廓里流下鲜红的血,凄厉美艳。冰冷坚硬的手掐住他的脖子,在挤压下软骨被迫摩擦,发出咔嚓的响声,祝弃霜用尽所有力气,狠狠往那东西头上挥过去。一拳下去,祝弃霜的手骤然没了知觉,他知道指骨大概是断了。一切像被按了暂停键,定格在祝弃霜挥拳的那一刻。咚咚一声,雕像的头掉在地上,滚了一段距离,露出里面雪白的石质,脖颈连接处还挂着一层皮。飞舞的丝带当即掉落在地上,红白的丝带落了一地,又化为了死物。祝弃霜干呕了一声,不知道这个东西是怎么做的,看上去诡异又恶心。这雕像里头是石头塑的,外头裹了一层皮——大概是人皮,若是用了其他动物的皮毛,绝对不可能这么贴合。祝弃霜脱力地跪在地上,压着自己深呼吸了一次,抱着手臂轻轻喘了一口气,泄出些破碎的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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