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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游乐园的路上,学生们一个班坐一辆大巴。

柳棉和秦越并排坐着,柳棉坐在靠里的位置。黄加南坐在柳棉身后,就站起来趴到柳棉座椅的靠背上,欢快地和他搭话:“我们待会儿一起去鬼屋玩吧!怎么样怎么样?”

闻言柳棉笑了笑,偏过脸问秦越:“你要去吗?”

秦越没之前那么变扭了,说话更是直接:“去什么去,我要和你两个人一起玩,就我们两个。怎么可能带上这个臭小子。”

这样直白的秦越,柳棉更觉得可爱。他笑着转头看向黄加南,说:“你看,我不能和你一起玩啦。”

“啊呀,越哥你怎么这么小气,”黄加南哀嚎,“柳棉也是,干嘛那么听越哥的话啊……”

柳棉心说黄加南还不是一样,连昵称都不敢喊,只能老老实实叫他名字。

黄加南还不死心,在一边碎碎念:“难道你不想看看柳棉被鬼屋吓到的样子吗?你不心动吗?你不想看柳棉害怕地躲进你怀里吗?”

柳棉:“……”喂,他听得见。

什么时候黄加南也变成严心仪那副德行了?活生生一个邪教徒的样子。

不过秦越还真因为这种说法而起了心思,想要单独带柳棉去鬼屋玩了。

“你认真的?”柳棉站在鬼屋门口,一脸无语地看着秦越。

秦越点头。

还没有哪个鬼屋吓到过柳棉,柳棉根本不怕。他心里好笑,进去之后是谁害怕还说不定呢。

于是柳棉欣欣然拉着秦越进去了。

狭窄的路径,昏暗的灯光,数不清的转角和突然被打开的门,像是充满趣味的迷宫。

时不时会有工作人员扮成的鬼冒出来吓人,柳棉配合的躲开,连忙换一个路口逃跑。他哈哈笑着和秦越手拉手地到处乱跑,玩得很开心。秦越则握着他的手,越握越紧。

他跑着跑着,突然转进一个死胡同,眼前的墙壁上挂了一副惊悚的油画。油画上是暗红诡谲的大片深色,色块混乱扭曲着杂糅到一起,像堆叠的血肉,像翻涌的深海浪潮,像地狱升腾起的魔雾。画面正中央是一个小小的模糊得完全看不清轮廓的剪影,大概是人。

柳棉牵着秦越走近,观察了一下,并没有看见暗道,也就是说这里是死路,他们得改道了。

柳棉回头,发现秦越站在原地,神色不明。他凑近秦越,问:“怎么啦,你吓到了?”

秦越沉默不语,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像在发呆。

又害怕又不好意思说吗?柳棉没再笑他,亲了秦越一下,安抚他先在这里休息一下。

被亲之后,秦越眼睫颤动一下,看向柳棉,站在原地没有动。

柳棉对那副画有点感兴趣,就回头想要仔细看看。

这一看才发现画的边缘刚好遮住门框,门槛很高,油画又大,所以用油画遮住门,第一眼看过去也不觉得突兀。柳棉要是不对这幅画感兴趣,那就发现不了这扇被遮住的门了。

是什么隐藏彩蛋吗?这个鬼屋真有意思。柳棉继续盯着画双手摸索找开门的地方,便没有回头直接问秦越:“我找到新的通道了,你要和我一起走吗?还是说想在这里歇一会儿,待会我找工作人员直接带你出去?”

“我和你一起去。”秦越的声音在柳棉背后响起,低沉磁性,离得柳棉很近,像是贴在他耳边说话似的。

柳棉发出气音的笑声,觉得秦越明明害怕但是偏偏又要坚持跟着他一起,结果走到哪里就被吓到哪里,这样真是执着过了头。

他找到暗扣,轻轻一掰就打开了油画。然后双手一撑,爬上通道。

这个通道比之前和迷宫一样的路径还要窄,高度又低,柳棉甚至不太方便转身。这样猫着腰往前走的感觉和爬通风口有点异曲同工,不过这肯定不是通风口。因为柳棉注意到这个通道虽然逼仄,但很干净,大概是有工作人员定期打扫的。所以这一定是什么隐藏路线啦~就是不知道最后会通向哪里了。

柳棉听到秦越从后面追上来的动静,下一秒他的手便被握住。

在这种环境下牵着手走路很费劲,不过柳棉还是没松开秦越的手,反而握得更紧。或许是怕自己会不小心把秦越落下了,又或许是想握紧点让秦越觉得安心些。

通道没多长,柳棉很快就看见前方的光线变得明亮。

“我们这是找到出口了?”柳棉迟疑地往前看,有些不相信这么简单就结束了。

秦越的声音带着点蠢蠢欲动和迫不及待,压抑的嗓音充满了显而易见的撺掇:“快往前走吧,我们过去。”

柳棉忍着笑,握紧秦越的手,带着他走出越来越宽敞的通道,然后走进了一个全新的空间。

空间宽敞明亮,但是什么都没有,算得上家徒四壁。

柳棉牵着秦越往前走了两步,环顾一周发现这里真的什么都没有。既没有隐藏彩蛋也没有礼品,甚至没有工作人员冒出来吓人。

这不是出口。柳棉定睛一看,别说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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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连门都没有。

“我们好像又找错路了。”柳棉有些挫败,心里不服,怎么他会在鬼屋惨遭滑铁卢呢。

秦越却说:“没有找错。”

“哈哈别做无谓的挣扎了,我们回……”柳棉无奈地笑着转头想要劝秦越一起回去找别的路吧,却猛地失了声。

他转过头看见的人,不是秦越。

柳棉有些震惊,有些不解。他低头看了看两人紧紧相握的手,又抬头看了看那人的脸,然后像是才反应过来,用力地把对方的手甩开。

“你……”柳棉神情惶惑,后退一步和这个陌生人拉开距离,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半天都没能组织出语言来。

陌生人长了张俊美近妖的脸。说妖有些不对,他长得俊俏,神情和气质却透着无辜和纯净,只有隐隐约约伏在无人可见之地的涌动暗流才会表露出他的危险。

美少年表情有些失落和委屈,不过并不显得娇弱,反而像个表白被拒的大男孩。他声音低低的,问:“你为什么松开我的手?”

“!!!”柳棉瞳孔微缩,又猛地后退一步。

这个人的声音和秦越一模一样!

他刚刚,他刚刚拉了这个人一路?!这个和秦越有着一样声音的陌生人???

所以说,怪不得他当时没有听到秦越走近自己的脚步声……

柳棉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他的认知都被刷新了:“搞什么……”

那秦越现在还在原地吗?他一个人会不会害怕?

柳棉烦躁地撩起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整张漂亮的脸,艳绝的美色在明亮光线下显得更加耀眼动人。

他说:“变声器吗?这是你们的新套路?设计得挺不错的,但是下次别再设计了。”

说完,柳棉越过这个人就要离开。他满脸的不耐,连余光都未分给身侧的人一丝一毫:“我要回去找我朋友,他得和我一起。”

美少年在柳棉经过自己时一把拉住了柳棉的手臂。少年的手冰冷,带着阴寒,如附骨之疽黏在柳棉手臂上。

柳棉斜视他,语气变得很差,清凌凌的,含着冰一般:“放手。”

他急昏了头,都没注意到异常,只以为眼前人是想要给他讲什么多余的游戏规则。但他没有兴趣听,他只想直接回去找秦越。不过总归是从来都遵循着极好的修养,再怎么生气也还是没说什么过分的话。

而且柳棉现在认为对方只是一个工作人员罢了,他也知道自己的态度不应该这么差的,这完全属于是迁怒了。

美少年却说:“你都来了,为什么还要走?”

柳棉都要气笑了,他想直接推开这人,但却发现自己完全推不动。眼前人岿然不动,像是他的手没有碰到对方身上似的,可对方的手握住他时又如同屏障,好比单机游戏里的场景边界无法越过,让柳棉动弹不得。这根本不是正常人能有的反应和力道。

少年凑近柳棉,继续说:“别做无谓的挣扎了。”

这是把柳棉的话又回敬给他了吗。

“你在说什么鬼话?”柳棉推不动他,只好仰起脸往后退,声音不自觉的带上一点颤音,“别念了行不行?我真想走,我不玩了,我要找人。”

闻言,少年脸色差了起来。是真正意义上的变差:黑洞洞的眼眶里燃起一团紫黑色的火焰,原本白皙的脸迅速腐败,烂肉熔融般沿着头骨往下流。唇部只剩两排牙齿,原本脸颊的位置融化破开,焦黑的血肉模糊中能看见里面的骨头和牙齿。嘴巴位置的骨架卡顿地开阖,秦越的声音从其中传出来:“在我面前为什么要提别人?”

直到此刻柳棉才意识到或许这不是鬼屋的把戏,而是他真的撞了鬼。

放松几天就又变得放肆的新手玩家此刻再次记起自己身处于随时可能死无葬身之地的游戏副本,他眼前控制不住地模糊起来,泪水弥漫上涌,茶色的眼眸便迅速覆上一层亮晶晶的水光。柳棉嘴唇颤抖,牙齿上下碰撞着说不出话来。

其实稍微回想一下,就能想起来上次做任务时遇到的鬼,和这次一样,碰到他身上时的那个温度都阴冷得让人心寒。柳棉猜到这是BOSS,但他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这种情况下突然就撞上BOSS。

惨不忍睹的鬼脸还要靠近柳棉,柳棉避无可避,终于忍不住喊出来:“别碰我!”

鬼脸又瞬间变回了原本完美无缺的模样,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只是柳棉眼花。

少年,也就是谢焕,身体紧靠着柳棉,问:“你不喜欢吗?”

柳棉手背挡脸,不敢说话。他眼神飘忽,甚至不敢看谢焕。

谢焕又问:“你喜欢这个声音?”他指的是秦越的声音。

他没等柳棉回答,就自顾自的说:“那你喜欢的是那个人的脸吗?我也可以去把那张脸扒下来……我用了,你会喜欢我吗?”

难道现在他有秦越的声音也是把秦越的嗓子归自己所用了吗?

柳棉不敢想象。

谢焕抬手蹭了蹭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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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的眼尾,不解地问:“你怎么不说话?”

对柳棉这个小白来说,这是第一次和BOSS正面对上,他吓得眼眶红红鼻尖红红,漂亮的脸上写满了恐惧惶然,无措地眨着眼,眼泪就沾到卷翘的羽睫上然后又攒成一颗颗晶莹的珍珠滚动坠落。

他怕自己再不回答说不定就要被扒脸了,于是结结巴巴地胡言乱语着应声:“不、不知道,我不喜欢……我我我,我喜欢,我喜欢你、你自己的样子,你原本的样子……”

谢焕并不满意,甚至更生气了。他指腹用力地揉着柳棉的眼尾和面颊,阴测测地说:“我想你喜欢我现在的样子。”

柳棉哭了起来,握着谢焕抚在自己脸上的手,期期艾艾断断续续地诉说:“我喜、喜欢你现在的样子,但是,但是只有你是你,我才喜欢,只要你是你我就喜欢……我不要别人的,不要别人的……不论是声音还是脸还是别的什么,你的,我只喜欢你的,不要别人,我不喜欢别人……”

仔细认真地等柳棉说完,而后谢焕才满意地夸奖道:“好乖。”声音依然和秦越一模一样。

柳棉慌张而茫然,还想说点什么,却感觉到周围环境发生了变化。

他随手擦了擦眼泪,抬头看去,发现同学全在身边,关切地围着他。

黄加南双手合十,脸颊通红,态度诚恳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应该让越哥带你去鬼屋,都是我的错!我忏悔我道歉我……”

章玉恒递给他一块手帕:“你没事吧?”

沈夕趴在黄加南背上,露出脑袋对柳棉叫唤着:“我靠他们也太过分了,你看看,如果和我玩就不会有这些破事了。”

“呜呜我的宝,”严心仪眼泪汪汪的,但是脸上和黄加南一样都带着异样的红晕,“我好心疼呜呜呜。”但是这样的公主真的太漂亮了,还想再多看看嘛就是说。

“要不然我带你去买个冰淇淋吃,缓解一下心情吗?”杨青挤开章玉恒,一脸认真地问柳棉。

“你们他妈在干什么?!”秦越怒气冲冲的声音伴着本人一起,破开人群,走到柳棉面前,“轮得到你们吗?关你们屁事。”

原来秦越还能说话啊。柳棉还以为从油画前开始,秦越就已经被BOSS夺走声音了。

“呜啊……”柳棉莫名的更想哭了,这种冲动比刚刚在BOSS面前还要强烈。

他扑进秦越怀里,肩膀抖动着,紧紧抱住秦越。就像上次他做完任务从卫生间出来时,秦越抱住他那样。

秦越抱起柳棉去休息区坐下休息,柳棉哭累了直接在秦越怀里睡着了。

当时在油画前,画中央的剪影分明是模糊不清的,像一个孩童的随手涂鸦,可秦越一眼就被其震慑住了。之前那种玄乎其玄的感觉再一次袭来,像是有一个强大到可以碾压这个世界上一切生命的存在突然降临,如同降维打击。

他说不出话,也做不出应对,他甚至动不了。他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柳棉靠近油画。

柳棉靠近油画之后,画上的诡异剪影扭曲缠绕着变大,一个脑袋从画中探出头来。

可是柳棉毫无所觉,正认真地找寻暗扣。秦越看得清清楚楚,画上本没有暗扣,画下更没有所谓的暗门。那些鬼东西都是凭空出现的。

在柳棉问他是否要留在这里时,那个脑袋凑到柳棉耳边,用他的声音回答:“我和你一起去。”

秦越瞳孔震颤,用尽力气想要阻止,却连哪怕一丝一毫的声响都发不出来,更遑论挪动身体。

他无力而绝望地凝视着柳棉,可柳棉并不知道他有多么急切无助。

秦越看着柳棉羊入虎口。

柳棉走在前面,剪影幻化着成了一个黑色的人形,跟在后面。

通道狭窄,秦越却能看得见柳棉走出了多远的距离,并且看见黑影主动牵上柳棉的手。柳棉以为身后人在害怕,细心体贴地反手主动握紧了黑影的手。

黑影回头,一片混沌的脸上裂出三条缝隙,上面两条向上弯起,中间分别有一个跳动的黑点,下面一条长而宽,形状肆意妄为地张大,构造出一个狂狷的笑脸。如果不是画面过于诡异,那么那个笑脸应该会充满黑色幽默。

秦越意识到自己能看见是因为对方想要他看见。

黑影在炫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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