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送你下山
木质窗棂内亮起摇曳的暖橘色烛光,很快整座厢房都被这明亮填满,只剩墙角还隐约残留一些模糊的黑暗。
吱呀。
高玄知一手提着烛台,一手托着赤豆,用脚踹开了右厢房的大门。右厢房比主厢房小一些,不过还算得上宽敞,桌椅也是成套的什么时候右厢房里还添了檀木做的妆台和衣箱?
那股子甘甜的桂花酒的气息复又出现了,腻腻歪歪地往他身上钻。高玄知径直绕过了七零八落的衣物和褥子,在方桌前停下了脚步。
几册写着彩莲仙子云雨传的话本下压着一块铜制名牌,他拿起来仔细端详了一番,确认是极山坞所制,名牌反面印有繁复的暗纹,只有极山坞的匠人才有图纸能制出可以浇筑暗纹的模具。
原来她真是他的仆侍女。
高玄知把名牌放回原位,打算替李玲珑去衣箱里取套裙装,不知怎么回事,手中的赤豆见他要靠近衣箱,发狂似地叫了起来,甚至还试图钻到他的衣袖里去咬他。
得罪了,赤豆小兄弟。高玄知不想伤它,只得像先前那般捏住它后颈的皮肉让他动弹不得,再伸手去开衣箱。
他屋里丢失的所有物什,都整整齐齐地码在衣箱之内,甚至还做好了规整,大到金银财宝、珠玉丹药,小到零碎布头都一一细致分好,只有一个很小的角落里放置了几件衣裳。高玄知又转身去拉开妆台的抽屉,果不其然,他先前余下的一些碎银两也都在里面。
你家主人就是那贼人罢。他将赤豆拎到面前,语气森冷:方才是想拦我?倒是个聪明的。
赤豆不敢看他,弱弱地叫了两声,闭眼装死。高玄知叹了口气,想到那名牌和李玲珑大胆的举止,眼睛里闪过微微厌恶。
又是一个欲擒故纵的世家小娘子。
他对于这些无聊把戏已经厌烦透了,翻来覆去,只为欲望二字。
他曾被欲望抛弃,现在他们又因为欲望而像孑孓一般在他身边孳生。
说不清楚是讽刺还是实相便是如此。
年轻的郎君站在烛火下,眼睫低垂,在苍白削瘦的面庞上留下淡淡阴翳,看不清表情。
喏,进去吧。
一座宽敞的合院,三个大厢房,还有一间庖屋和一间更衣室。
师兄在后面拍拍他,小人儿便迈着平稳的步伐踏进了院门。
玄知,从今往后你就住这儿了。师兄叹了口气,声音中带着些不忍,明日便是宗主和你的认亲仪式了。你阿耶和阿娘也叫我传话与你,说家里一切都好,你弟弟也好请你勿念。
说完,少年偷偷瞟了一眼面前的师弟,他还那么小,乳牙都还没有换全,爹娘这样待他,会感到苦楚么?
一切都好便行。高玄知稚嫩的小脸没有什么表情,甚至可以称得上淡漠,他认真地朝少年拱了拱手有劳师兄了,这儿很宽敞,很安静,我很喜欢。
喜欢便好。宗主肯定很高兴,咱们极山坞终于后继有人了,明天的认亲仪式他重视着呢。,师兄摸了摸高玄知的发冠,你一定会成为天下第一的剑客的。
闻言,小小稚童面露淡笑,却没有再说什么。
纵使李玲珑再迟钝,她也能感觉到高玄知有些不高兴。她乖乖呆在汤泉里等他,一泡就是大半个时辰,皮都快泡皱了,结果这人一回来便把脸拉得老长,衣裳往地上一丢,闷声不响地背过身去了。
嘁!不说就不说,谁先说话谁是王八蛋!她朝高玄知做了个鬼脸,从池子里起来穿衣服。
高玄知托着赤豆,侧耳聆听身后的动静。李小娘子正乖巧地穿衣,倒并不如他设想中的顽劣,并未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空气里隐隐浮动的桂花酒香气也让他的心情略微缓和了些许。
可换好了?高玄知询问到。
李玲珑没吭声,从鼻孔里挤出个不屑一顾的哼唧声,慢吞吞地将下裙扎好,走到他的身边。高玄知并不气恼,只扬扬手里的烛台,示意她跟着他往回走。
嗳。她吃了瘪,忍不住开口:把赤豆还给我。
不可。
为何?
我不清楚你的底细。他的声音很平淡,淡得几乎就要吹散在夜风之中:若是给了你,转头你带着他跑了,我要到哪里去寻你?
我是你的仆从,我跑什么呀?李玲珑跺跺脚,你这个人真不讲道理!
高玄知没有再回答她,于是两人沉默着走到合院门口。
请先进来吧,李小娘子。高玄知推开院门,用手中的蜡烛点燃了庭院四角的灯笼,整个院子登时亮堂起来,露出黑暗之下掩盖着的凌乱景象。
粗心大意的小娘子直到此刻才想起了这一茬,脚趾在翘头鞋里扭了又扭,最后咧嘴对着高玄知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方才去你的厢房瞧过了。高玄知还是那般疏淡的模样,李玲珑咬着嘴巴,盯着他瞧了半天都瞧不出一丝旁的情绪来:怎么我的物什都跑到了你的衣箱里去?
这是否已经有些过于逾越
', ' ')('了?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合乎情理的解释,李小娘子,否则明天一早我便只能送你下山去了。
不行!李玲珑急了,一个箭步冲上前抱住了高玄知的大腿,哎呀,我招!我都招!别送我下山呀!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