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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三十六岁千秋,并非整十的大寿,按理不会大肆操办。但三皇子李晖去世一年,张皇后一直郁郁寡欢,宫中也许久没有宴饮之事。皇帝便特意吩咐了要办热闹些,想借机为皇后排遣郁闷,也扫一扫宫中的阴霾之气,还下令大赦了天下。宴请百官及其家眷,实则非五品官不在受邀之列,更牵扯不到孤儿寡母的苏氏。苏邕已经去世三年,承袭祖祧的是长子苏鸿文。虽然当年朝廷也因功赐了个诰命,却是给了已然故去多年的原配夫人、苏鸿文的生母,而不是作为继室的卫夫人。卫夫人带着两个幼子回到娘家,可以说是彻彻底底的白身,娘家夫家的事都挨不着。不过皇后金口玉言,要谁来参宴,都是一句话的事。送走传旨的卫滋,苏润平打趣了一句:“姐,我怎么感觉最近很多人叫我们去吃饭啊?”旁侧的苏清方太阳穴突突,一把拧住苏润平的耳朵,训道:“你这话敢不敢到宫里说?”苏润平连忙讨饶:“不敢不敢。我会记得的,谨言慎行嘛。”“不!”苏清方真是怕了苏润平的活泼性子,斥道,“你给我不言不行!”“姐,”苏润平抬了抬腿,谑道,“我要是不行,可怎么去?”是做事的行,不是动腿的行呀!苏清方恨得牙痒痒。宫宴安排在了晚上,融安殿。天色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宫门外,已然张灯结彩,公卿侯爵的车舆停满了长街。苏氏姐弟跟随卫家众人一起进宫朝贺,从西侧风华门进入,跨过安水桥,又过了许许多多道门,才终于到达融安殿。夕阳下,宫墙深红高耸,琉璃瓦愈发橙黄,在地上投下乌黑的影子。人行在其中,只觉得宏大曲折。夜渐笼下,灯照愈显明亮。融安殿内乌泱泱坐满了人,细小的人声此起彼伏。倏然,所有声音静止,只剩下内官的唱喏声:“皇上驾到——”“皇后驾到——”瞬间,群臣出列拜倒,口中高呼:“陛下万岁,皇后千岁。”在高昂齐整的呼唤中,皇帝携皇后气定神闲登上玉阶,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平身,笑道:“今日同欢,大家不必拘礼。”隐在人群中苏清方很轻声地跟着谢完恩,起身站定,偷偷瞟了一眼龙椅凤座上的帝后。皇帝穿的是常服,四十出头的样子,很清瘦。相较而言,皇后穿着要庄重很多,金钗霞裙,正在接受祝贺——首先是皇子,然后是未出嫁的公主和嫔妃,出嫁的公主与驸马一道,最后是群臣。这样放在一起一看,苏清方发现皇帝的妃嫔不少,子嗣却可谓单薄,儿子就更少了。祝寿的皇子中,竟然只有一个四岁的李昕,由生母淑妃带着。苏清方觉得哪里有点奇怪,但一时也说不上来。正想着,轮到卫氏上前恭贺。苏清方连忙收回神思,亦步亦趋跟着上前。台上的皇后语态和善地问:“卫夫人一家也来了吗?”队列之中的卫夫人连忙行礼,“民妇苏卫氏,携女苏清方、子苏润平,为皇后娘娘祝寿。”“卫夫人不必多礼,”皇后点了点头,目光从跟随在后的苏氏姐弟身上一一扫过,十分怜爱,“这就是卫夫人的一对孩子吗?真是粉妆玉砌。”
卫夫人谦恭道:“都是陛下和娘娘的福泽庇佑。”皇后轻轻叹了一口气,“只是可惜了苏大人,英年早逝,留下你们孤儿寡母。本宫原也有一对孩子……”说至此处,皇后抬袖抹了抹眼侧,嘴角重新带出一抹笑,道:“今天是喜日,不提这些。正好本宫有一对玉如意,赐给你的一对儿女吧。”皇后生辰,众人都只有献礼的份,只有苏氏姐弟,得到了一份礼物。旁人视之,莫不艳羡。苏润平也很稀奇皇家的赏赐,只是苦于这种场合,不能大大方方看,只能时不时瞥几眼桌上的盒子。转头间,苏润平见苏清方低头蹙眉,心思重重的样子,关心问:“姐,你在想什么?”“啊?”苏清方恍然回过神,微笑摇头,“没什么……”话音刚落,身旁负责斟酒的小宫女一不小心打翻了酒杯,深红的果酒撒了苏清方一身。“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小宫女连忙告罪,眼见已挂上星泪。苏清方望了望周围,所幸乐声人语鼎沸,无人注意他们这边的动静,也不想小宫女为难,只道:“没事的。”“多谢姑娘,”小宫女抹干眼泪,“奴婢陪姑娘去整理一下吧。”苏清方点头应好,也觉得室内太闷,想出去透透风。时下已经四月,白天已有些热气,但晚上还是冷的。风一吹,更料峭。苏清方却觉得脑子一下清醒了很多。耳畔没了人山人海的恭祝声,思绪也通畅了。可她还是想不明白皇后对他们特殊对待的原因——专门点名他们赴宴,还送他们姐弟玉如意,所为者何?为了表彰功臣之后?似乎不对。苏父的功绩是否够格另论,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皇后难道不知苏家那些破事?不然他们也不至于客居京城。皇后说那话,置苏鸿文于何地?想着想着,苏清方的步子不自觉放慢,渐渐和前面带路的小宫女拉开了距离。再回神时,小宫女已经不知道拐进了哪个巷道。啊?苏清方望着面前长长的甬道,与五六个拐角,不知所措。她想原路返回,回头也是同样漫长晦暗的夹道,发现自己也不太记得来时的路了。皇宫怎么跟个迷宫似的,人也没一个,难道都去宫宴上当差了?四下暗沉,苏清方一个人越呆越害怕,又不敢大声喧哗,放眼顾了顾,见十步开外有扇半大不小的门,透出光影,可能有人,便寻了过去。门上悬匾,有“瓜瓞门”三字。门后,是一座庞然的宫殿,却只点着寥
', ' ')('寥几盏灯,在黢黑的夜下像只沉睡的巨兽。右手旁,一座小暖阁倒是灯火通明。苏清方上前拍了拍暖阁门,却发现门没闭,留着一条缝。“请问有人吗?”苏清方轻声问,朝里探了探头。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徘徊,没有人应答,只有宫灯摇曳,照着墙上一幅画,画着杏花疏影。画旁桌案上,摆着一壶一杯。没人?“喂。”冷不丁,身后响起一个冰冷的男声,鬼魅似的轻拍了一下苏清方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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