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玠眉目间有些许的薄怒,“我去了哪?你为何不去看看马车上的人。”
此言一出,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面色苍白的程流霜开了口,“与卫顼无关。”
语气孱弱无力,却异常的冰凉。
众人将目光看向程流霜,她捂着胸口流出的血,如似不知疼痛一般,摇晃地站稳身形,缓缓道:“不管马车是谁,从此以后都和卫顼无关了,很感谢卫丞相带他回来。”
屹安是她决定生下的,入北疆这般久,她没有利用孩子博取他的回心转意,那么现在她也不会。
卫玠欲出口的话,又被她的言语压了回去。
程流霜眸色黯淡地看向卫顼,她信了,信他真的要杀她,信他真的没有半分情意。
“扯平了吧,我们。”
卫顼微顿,眼前的程流霜气息薄弱,身子无力得就像一张纸,随时就会飘散,却要强地拒绝所有人的搀扶。
她眼底划过的失望,使得卫顼僵在原地,拉耸着肩膀,而她胸口的伤证明过他差点杀了她......
程流霜目光落在地上断成两截的剑刃,对卫顼淡漠道,“我曾过想那三年里哪里亏待了你,为了让你得到皇兄赏识,费劲心思封你入朝为官,从财到权,我什么没给你,可你始终都忽冷忽热的。”
言语至此,程流霜指向了萧扶玉,苦笑道:“直到我见到了她,因为我不是她,同样身居高位,却没有半分像她。”
萧扶玉一愣,不知所措地往卫玠身后靠,为什么还跟她有关,为何谁都知道卫顼心慕过她。
卫顼则僵在原地,看着程流霜苍白的容颜,被她剖析曾经的想法,他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
程流霜放下手,却耐不住袭来喉间的血腥味,捂住唇,众人忙去扶她,她却无力地将众人推开。
至始至终她都是替代另一个人的位置,比起萧扶玉,她强势至极,与之相差极远,所以他越发厌恶。
这样也是她最不愿承认的事,她都是高人一等,独一无二的,从未做过他人的替代品。
卫顼试图去扶程流霜,却听她冷斥道:“其实最虚伪的人是你,为此我恨不得打断你腿......恨不得将你关起来!让你知道谁是谁!”
是彻底心灰意冷了,事到如今,皆是她咎由自取,作茧自缚。
程流霜猛喘了几口气,将断了剑刃捏起,在手心狠狠划了一刀,血滴在她和卫顼之间。
众人惊呼不已,卫顼紧张地蹙眉,心间越发慌乱不安,越发紧张她的伤,可那如朽木死灰的眼神使他不敢靠近一步,只能轻唤,“流霜......”
“但现在我放过你。”程流霜双眸泛红,滑落的泪珠是冰凉的,她冷声道:“从此以后,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两不相欠,也不复相见,以此血为鉴,我程流霜从不回头,而你也一样,如若踏入大周一步,休怪我取你性命。”
手心的血顺着剑刃流下来,滴在白雪中,每滴都绝情无义,每一字每一句都如同烙在卫顼心里,他明明不在乎的,为何心痛如绞。
人是他伤的,这真是他要的结果吗。他们从来都不合适,也不该在一起,可这真的就两情了吗。
卫顼用极低的声音道:“对不起......”
程流霜则将剑刃扔下,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言语,擦了擦唇角的血迹,撑着摇晃的身子,转向众人。
“北疆二十年前本是我大周疆土,如今我代替大周帝王便让这一步,今此,大周退出北疆,保边境安定,放心,我这个长公主,回大周后还有一点话语权的,但请尔等赶尽杀绝,放我离去。”
她话语说得不卑不亢,维持着仅有的高傲,在场周军将士即便心有不甘,却无人反驳她。
萧扶玉微微颌首,长公主的宣降或许已猜想得到,她担忧地蹙眉,还是不禁询问,“你的伤......”
伤口的疼痛已让程流霜无暇顾及萧扶玉的关心,霜雪落在她的睫毛上,在将士的搀扶下,竭力地走向马车。
寒风阵阵,天地间又下起白雪,透着一股苍凉,一望无际的白色,天寒地冻不如心冷。
卫顼不禁朝她行了两步,又不得不停下来,目不敢移望着程流霜虚弱的身子上了马车,心也一点点落空。
失神恍惚间,得见车窗帘子半敞,车厢内有一张粉琢玉雕,两颊的酒窝与他的如出一辙......
那孩子双目含怒看着他,像是已看了许久,随着程流霜入马车,帘子被放下。
那是谁......?
从今往后,他们不复相见。
卫顼终于意识到这句话严重性,浑身寒凉起来,连忙提步赶向马车,可车不待人,行驶起来,一众周军将士紧随其后,像是故意拦截他的去路。
答应放走周国长公主,萧扶玉便不会出兵阻拦她的离去,北疆之战到这里,该结束了。
卫顼连忙侧过身,看向卫玠,难受到启口都说不出声,他沙哑道:“你接来的孩子是谁......”
卫玠怅然地看着他,“你说呢。”
这样的回答显而易见,卫顼像是得了证实,怔住片刻,看向那被血染红的剑,他所赠的剑,已一刀两段......
卫顼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只觉悲从心中来,差一点,他就杀了她......
“为何帮我。”
卫玠并没有马上回答,凝视他片刻,才缓缓道:“长公主因你死过不止一次。”
言罢,卫玠牵住身旁的萧扶玉,不再回头地走向停在众士兵之中的马车。
被他拉着走的萧扶玉看了几眼神情恍惚的卫顼,轻叹一声,即便想过大周退军,但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决裂。
卫玠将萧扶玉抱上马车,如今程流霜还活着,比起上一世,已经算好的结局了。
第102章 二胎 “忍忍呗。”
车厢内, 萧扶玉轻推车窗,看向外面的男子,他颓然地站在那沾满血迹的断剑前, 霜雪已落满他的头发,高大的身躯显得尤为悲凉。
流霜公主走后, 地面留下的车辙也已被雪掩盖,卫顼弯下身来, 将断剑拾起, 手掌握紧了剑刃, 到渗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