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顼心绪一沉,因带病,他不禁掩唇轻咳几声,待平息后,才缓缓回道:“的确流落过周国,不过只是边境北疆,公主金枝玉叶,那等荒蛮之地是不会去的。”
程流霜定定地看着他,最终冷笑一声,倒也像他,不承认与她相识。
“只是边境北疆?陵游,你是要本宫将三年的事一一托出么?”
卫顼眸色微冷,面容因咳嗽有些涨红,他沉默着不再与她对视,过往的一切,都已同他无关,卫顼不识得周国长公主。
僵持之时,左上座的卫丞相终于开口,语气微冷道:“卫顼是我嘉朝卫氏子弟,京都亦没有什么叫陵游大家子弟,流霜公主是弄错了,还请勿在纠缠。”
言语间,卫玠冷睨一眼那不怀好意的对桌,摄政王冷笑着饮酒,像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身为卫顼的兄长都已这般开口,程流霜不得不松和下来,收回看卫顼的目光,他不认和她相识,是否是故人,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既然是我弄错了,劳费卫二公子带病跑这一趟,流霜在此向你赔礼。”
程流霜向卫顼福身行礼,这是她头一次向他行礼,卫顼却不正面看她一眼,掩唇轻咳几声,道:“流霜言重了,卫顼受不起。”
这样的话使得程流霜更为的不悦,但在这嘉朝的夜宴上不好使她娇纵的性子。
萧扶玉瞧着卫顼道:“既然二公子病着,便不折腾你了,还是回府歇着吧。”
听此,程流霜连忙接过话来,“难得二公子与我那故人如此相似,可否愿坐下共饮,一解我思故之情。”
“流霜长公主,二公子染有风寒,恐无心作陪。”萧扶玉语调变沉,眼眸微狭,“更何况这可是嘉朝,不是你想见谁就谁,想留谁就留谁的。”
程流霜眼眸染上一缕哀伤,轻柔道:“流霜失礼,只是对陵游牵挂不已,既带不走陵游,明日我便要启程回大周,一时心急,难免任性。”
卫顼侧眸轻睨程流霜,她明日要走......
他沉默片刻,不知为何略有怅然,终是软下话来,“无妨,既然来了,卫顼就这般回去也有失待客之道。”
听此,程流霜扬唇浅笑,眉目明艳。
明殿内的气氛因这一番争辩,变得有些微妙,话已至此,萧扶玉便不再多问。
片刻后,韶乐又起,一众伶女入殿随曲起舞,身姿翩翩,水袖飘渺。
方才卫顼的话是如此说,却选了一个离周国长公主较远的座位,二人笼统也说不上几句话,这般留下,仅只是多看几眼,还不如不留。
众人共饮间,程流霜看向那相隔甚远的卫顼,半年不见,他也有了变化,至少不像在周国那般清瘦了。
说是病着,他却精壮体健许多,离开她,就过得这般好吗?
***
皇城夜色,月光落在碧瓦上,宁静致远,初春的夜还有些寒凉。
那夜宴结束后,众子弟纷纷离场,卫顼在宫中多留了会儿,是等人领着周国公主和一众使节回典客署后,他才提步离开。
本是与兄长卫玠一同回去,怎知他又暗自甩开他,想想便知又是去陛下的寝宫了。
对此,卫顼总是难以接受,陛下也曾是他爱慕过的女子,时隔三年回来,兄长竟成幸臣,罔顾皇权。
走出高耸而立的宫阙,沿路灯火阑珊,别无他人。
卫顼的眉目久久不展,千躲万躲着那个女子,最后还是被迫露面来见她,就像她说的,总有法子找到他。
思绪万千间,还没走到马车处,忽然身侧有人抓住卫顼的手臂,他侧目看去,只见那熟悉的姝容。
卫顼怔住,来者正是周国长公主,随即冷道:“你为何在此?”
程流霜见他那抵触的眼神,冷笑,“你果然认得本宫。”
卫顼眸色暗沉下来,程流霜则一把将他拽至墙角,按在墙上,不悦道:“你这卫二公子是舒服了,敢不认得本宫。”
卫顼蹙紧眉头,欲想甩开程流霜,她竟贴身压了上来,身子一如既往的柔软,彼此再熟悉不过,令他身形一僵。
这半年来,他不止一次忆起她的身子,却是他最为耻辱,最不愿承认的事实。
程流霜的纤手一把掐住他脸颊两侧的酒窝,将卫顼从失神中清醒过来,她眼中带着薄怒,冷斥道:“好胆,敢从本宫的行宫中逃跑。”
卫顼眼底升起几分厌恶,殿中那难得的低头,果然是骗人的,这女子永远都强势得不可理喻。
程流霜握着他的脸,迫使他低下首,欲要吻上去,却被卫顼别首避开,“荒唐!长公主别忘了,我如今不是你的陵游。”
程流霜见卫顼有心挣脱她,一把匕首冰凉地抵在他胸口,迫使他安静下来,二人冷冷相视。
程流霜沉顿着,将卫顼的脸捏得泛红,心中明明是想念,为何非要逼她如此。
他的突然了无音讯,可知她为寻他有多难过吗。
为了从她底下逃脱,这个人暗自整整准备了一年,为什么要如此厌恶她。
“你以为在这里就可以摆脱本宫了?”
程流霜冷笑,一字一顿道:“本宫是带不走你,不过放心,之后会让你乖乖回来找本宫的。”
言罢,程流霜推开卫顼,也松开他的脸,那两边的酒窝被她掐的殷红。
“不可能。”卫顼的薄唇抿得泛白,“你是我见过最不可理喻的女人!我永远都不会来找你。”
是她毁了他,让他连父亲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他厌恶大周,也厌恶她。
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