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衣只是敷衍地道:“开的甚好,压弯了树梢,等以后表哥病愈了自是有机会出去。”
“出去?”崔三郎抵着拳着摇了摇头,干脆吩咐人把窗子关了,“我这身子还不知有多少时日,恐怕等不及明年的杏花了。”
他往下靠了靠,雪衣一抬头正看见了一张青白瘦削的脸,样貌还算周正,但脸上没什么活气,原本到嘴边的安慰忽然说不出口。
崔三郎一贯敏感,觉察到这位表妹似是客气疏离的过了头了,回头问道:“躺久了,脑子也糊涂了,不知表妹年方几何了?”
“去岁刚及笄,如今还未满十六。”雪衣答道。
已经及笄了,怪不得母亲直接把人接进了府来。
崔三郎勉力直着腰,凝神看了片刻,只觉得这位表妹鼻腻鹅脂,腮凝新荔,身上是他从没有过的鲜活气,他目光微怔,忽开口道:“表妹与三房的那位三妹妹倒是有几分相似,日后你们若是聚在一起做个伴,定然十分合得来。”
日后?
她这次来打的是恭祝老国公寿辰短住的幌子,可崔三郎却说了日后,想来他大抵也是知道冲喜的事了。
可他好似觉得理所应当,雪衣原本还想从他这里毁了冲喜之事,眼下也无望了,别过了脸低声道:“我如何能与三娘子比,表哥谬赞了。”
“如何不能比?”崔三郎仍是看着她。
这眼神对初初相见的男女来说实在是有些逾矩了,雪衣立即站了起:“时候不早了,雪衣不打扰表哥休息,是时候该回去了。”
她一站起,崔三郎放察觉到失言,忙直起身劝阻。
可他一激动,话还没出口便急剧地咳嗽了起来,身旁侍候的女使连忙去扶,他却越咳越厉害,仿佛要咳出血来似的。
听到动静的二夫人连忙掀了帘子进来:“刚才不是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崔三郎有心想开口,却咳的更厉害,二夫人忙扶了他躺下:“快别说了,好好歇着,金枝,将药端过来!”
屋子里顿时忙了起来,又是侍药的,又是端痰盂的,好半晌才将咳止住。
待崔三郎睡下后,二夫人才掀了帘出去,一抬头正看见雪衣鬓边别着的那朵杏花,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朝着身旁的女使斥责道:“三郎体弱,我不是吩咐过一应花儿粉儿的都不许近他的身,你是怎么察看的?”
这属实是有意撒气呢,这杏花隔的那么远,哪里就能惹得崔三郎犯了旧疾。
女使连忙低头认错,雪衣却明白这是姑母在变相训斥她,连忙将鬓边的花摘了下来:“是侄女不知,恐惹了三表哥犯了疾。”
二夫人抿了抿唇:“你刚入府不知道,我们三郎打小就沾不得这些东西,往后注意些,先回去吧。”
雪衣并不辩解,只是低头应了是,缓步出了这小院。
晴方对这位二夫人着实怕的紧,等绕了几条路,快回到厢房的时候才吐出了一口气,小声地抱怨:“这位崔三郎未免也太体弱了些,若是真嫁与了他,往后连上妆和簪花都不许了,说话也得攒着一股劲儿,该多憋屈人呀!”
雪衣原本正心情低落,倒是没想到这么细枝末节。
不过细细想来又觉得确实如此,若是真的嫁过去好好一个大活人恐怕得憋屈死。
主仆俩相视着扑哧一笑,步子也慢慢松了下去。
可谁知刚拐到了厢房前,她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笑意顿时凝固在了嘴角。
第10章 梦境
这时节梨花开的绚烂,那男子被树身挡住了半个身形,雪衣一时间没认出来是谁。
她们正欲走近,那男子却先回了头:“陆小娘子,您回来啦,可叫我好等。”
原来是杨保。
他怎么还敢来?
晴方一见到他,便想起了娘子这些日子白白抄了的那么多画,气不打一处来,连礼数都顾不得了便要上前同他理论。
雪衣按住了她的手,只是淡淡地问:“不知杨小哥到我这里做什么?”
她声音听不出生气,但是相较于前几次见面的热忱,显然是有些冷淡了。
杨保自知有亏,对这主仆二人的冷淡也不生气,挠了挠头,慢吞吞地迎上去:“是公子让我来的。这丢画的事着实是误会了,那日下值后公子一身疲累,并不晓得娘子送过去的这包袱里装的是画,我怕您伤心,这才想着悄悄处理了,没想到……反倒好心办了坏事了。”
什么叫好心办了坏事?说到底,还不是不把她们娘子当回事,否则怎么会一次也不吐露实情?
晴方气闷。
可她们娘子到底是个外来的,晴方纵使是气愤,也不敢真的对二公子身边的小厮发火。
雪衣一笑而过,似乎全然不在意:“丢了便丢了,原本也只是习作而已,我画技粗浅,还需多加磨练,请你告知二表哥不必放在心上。”
这位陆小娘子这般大方,反倒令杨保愈发愧疚了。
他通红着脸将一个沉甸甸的锦囊递了过去:“陆娘子,公子知晓后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重罚了我一顿,我也确实是知错了,这是公子按照京兆尹画师的薪俸折算给您的银钱,说是这么些日子着实辛苦您了,今日剩下的那些画也已经送去城门张贴了,您可万万要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