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以汀没想到他会为了她特意赶回来,更没想到他见到她能给个好脸色,没直接开骂。
江时烈停下脚步,侧头看她,脸上随意的表情收得一干二净,也不像之前故意的冷淡,而是正经的严肃:“人在做任何决定的时候,必须想好自己有没有能力承担后果。你可以任性,随心所欲,这确实很爽,也很简单,但社会有它的游戏规则,你做的一切,代价如影随形,现在我不教你,以后也会有人教你。大道理我不想多说,你这么聪明,肯定都知道。我们就说现在的事,你抽烟、疑似作弊、欺负人,如果确实有错,我不会帮你兜着,就当我浪费了两张机票,毕竟你诚心想走校霸这条路,没个处分当勋章,当得也不稳,是吧。”
周以汀这个年纪,半大不小,说是小孩,该懂的什么不懂,但说大了,那都是自以为是,通常半大小孩最听不进大人苦口婆心的教育。但是,江时烈的这番话,周以汀一直记得,记得很深,她甚至想把它们一个字一个字纹在身上,纹在身上还不够,要刻在心里,日日警醒。
当年的他,一语成谶。
她要为她所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只是,当时,她还有点不服气,嘴上不肯认输:“那你的代价呢?我听说你读书的时候,也不是完全的乖学生。”
江时烈诧异,伸手趁她不备,弹她脑门:“学聪明了,还打听我?”
周以汀捂着额头趔趄了一步,没料到这人偷袭,怒目:“江时烈!”
江时烈重新双手插兜,继续沿着操场轨迹绕圈:“那你都打听到什么?”
“你也是一霸。”
“过奖,抬举我了,我不过是比较受欢迎,他们都听我的。”
“……”
然而,周以汀下一句戳断了江时烈的游刃有余。
她目光直白:“你的代价是我吗?”
江时烈有时候觉得周以汀真的是个挺狠的人,至少对他,对自己,都不留余地。
成年人的世界,每长一岁,世界就暧昧一点,很多话大家心里清楚,但不会说,像是约定熟成的潜规则,在这个前提下,大家和谐地相处下去。
但周以汀仗着自己还未成年,把横在他们之间的屏障拆了。
江时烈有些无奈了,叫他怎么跟小姑娘说呢,她就爱给他出难题。
烈小爷的内心有点抓狂,表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
其实,要换个人,比如他们队里随便抓个小鬼,这个问题很好回答,嘴上抹个油,就糊弄过去了。
但江时烈考量了一会,他觉得还是需要用认真点的态度。
“你看那边。”
江时烈指着操场上自由狂奔的少年,穿白t的突然一个滑铲,铲倒了对面的球员,但裁判吹哨,判了犯规。
周以汀不懂足球,觉得江时烈这是在岔开话题:“看不懂,你别打岔。”
“我不是打岔。刚才那一脚,看似是犯规了,但同时也阻断了队方的进攻,说不好这次进攻就进球了。所以,”江时烈深深看了她一眼,“代价也有很多种,等你长大了,我们再讨论这个问题吧。”
那个时候,周以汀觉得他敷衍,直接送他一个白眼:“江时烈,你太虚伪了,还长大,我不是小孩子了。”
江时烈这次没跟她绕,适时把跑偏的话题拉回来:“那你现在还是未成年小朋友,小朋友,我们该说正事了,你如果还想考大学,好好从高中毕业,就一五一十说清楚,这两个月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江时烈和周以汀重新回到教学楼,正好课间休息,走廊上许多学生出来放风,三三两两的年轻孩子,脸上洋溢着青春的笑容,也有挂着青春的烦恼,但都是美好的。
江时烈在楼梯口跟周以汀分开:“回教室吧,我去找马校长。”
周以汀没动,不太放心地看着他。
江时烈现在看她一眼,基本就能摸清个三六九,想到小作精不至于心狠到那地步,他便老怀安慰,但能不能对他和对自己也稍微仁慈些?这两个月,他们都各自冷静了一番,她过得不怎么好,他没看见的时候还好,看到了就有些放不下。
“你可以选择沉默,也可以选择发声,选择权在你。至于怎么选,其实很简单,就看你想成为怎样的人。”
“我不在乎。”
“我知道你不在乎,你很酷。”
但如果真的什么都不在乎,又何必多此一举,周以汀言不由衷的毛病,他已经习惯了。
周以汀瞪他,江时烈也不在乎她的眼神,继续道:“小朋友不在乎,家长在乎,行了吧。”
周以汀可烦他一口一个小朋友,烦死了,这人怎么这么欠骂,要么娇娇,要么小朋友,他搞没搞明白自己的身份,配叫吗?
可不知为何,她这话没舍得说出口。
“周以汀。”
听到有人叫她,他们的对话中断,周以汀皱着眉回头,看到三个个儿很高的男生站在后头。
谢江看看她,又看看江时烈,油然而生一种我是卧底,我怎么那么棒的兴奋感,傻小子克制住自己笑歪的嘴角,跟着打招呼:“大名人,又见面了,你最近还好吗?”
她记性很好,自然认出他们,但她就是不想回应,尤其是这个谢江,话怎么那么多,还哪壶不开提哪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