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翠无奈地站起身看着一地狼藉,他显然怒极,下颚紧绷,双手攥成拳,身子坐得笔挺而僵硬,她明白她如今就是说什么在他看来都不过是为辩解而寻的借口,这个人当真是小气又酸得很……她心底虽然有丝丝难过,却在看到眼前人这般孩子气的举动时,心底不禁柔了万分,为何她会觉得这个男人竟有些可爱的紧?
大抵是在他的唐突和无赖纠缠下,她不得不屈服了吧?这种感觉很微妙,让她不敢断定这种感觉是不是真的是那种情感?也许在无边憎恨与仇怨下,她连自己最真实的情感都看不透了。
两人之间陷入了僵局,他在等她的讨好与解释,太过放在心上才不想为了这点矛盾而伤了彼此间难得温和相对的情分,他吃亏便吃罢,但凡她能懂他半分也就知足了。他却是个面皮薄的,心里明明急切地期盼着她能开口说点什么,可她的嘴最是金贵,非要将他放在火架子上烤,已经遍体鳞伤了还不能绕过他。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已然就要崩溃,心荡到谷底,最后一点希望已经轮空,他不想在这里自讨没趣,正要起身离开时,却见她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他身边,白皙柔软的小手紧扣在他胳膊上,声音柔软动人。
“你……你莫要再气了。你认识我时日也久,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我最是小心眼,别人待我不好一分我就要将他恨到十分的,我断然不会再与他有什么,不然也不会应了你。”
她的嗓音低小像根薄羽般撩动着他的心,他想强忍着再晾一晾她,让她不敢放肆,可转念一想这便失了最初的味道,心下也着实不忍,当即紧绷的面容露出破痕,怜爱道:“你往后可不许这样,明知我最不待见在这种事情上模糊不清,若再有下次且看我如何惩治你。”
翠翠见他复又恢复了笑颜,也跟着笑了,往后漫长的路也只有他能陪自己走了。哪怕他最终也向赵言那般半路离开,她也能坦然而对。
朱兰连着照顾了戚莲几日,终于失了耐心,逮着空儿跑出来喘气了。她跟前伺候的丫头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笑得眼睛眯起来:“小姐,赵家公子来咱们府上了,听说被翠翠小姐身边的名烟给挡在了外面。”
朱兰顿时来了精神,欣喜地问道:“他如今还在?”
丫头连连点头:“正是呢,小姐还是快些过去吧。”
朱兰也顾不得多想提着裙摆就往过跑,寒风下紧抿着唇,她下定决心这次绝对不会再隐瞒自己对他的感情,翠翠不稀罕她,她愿意掏心掏肺的对他好,只要他愿意便是让她随着他去天涯海角都成。她朱兰这一辈子就认他这个人,这千金小姐就像个牢笼紧紧的将她锁在里面,她不愿意做祖母攀附权贵的牺牲品,她一直想要挣开这道束缚,可是没有合适的理由。
戚家的这件事情难以解决,祖母好像松口要答应那戚莲提出的荒诞要求,若是裴家不愿意倒还好,谁知裴夫人认定是她使了手段勾引了自家傻儿子,这门亲事她便是不愿意都由不得她。这是她最后一次机会,她愿意得罪全天下的人只为他。
朱兰跑得急了些,正好在他出锦绣院时碰了个正着,他满脸憔悴失意,仿若这世间一切都对他不公平让他在短短时日里苍老了些,情意伤痛总是这般深。一如他的眼中不会有她的存在,如果不是她喊了他一声,赵言绝对不会停住步子。
他神情有些呆滞,好久才扯出抹笑来:“原来是你啊,我还有事先告辞。”他的步伐加快,像是要躲避什么,连看一眼都不愿意。
朱兰怎么能让他走?她鼓足全部的力气跑上去拉住他的胳膊,焦急道:“你……你别急着走,我有话要同你说。”
可赵言的浓眉攒得越发紧,显而易见的不耐烦:“二小姐有什么话直说,我还有旁的事要去忙。”
朱兰涨红了脸,真到说的时候却羞羞答答地难以启齿:“我,我们可否到安静的地方说说话儿,我有重要的事情同你说。”
饶是赵言再无奈也得随着她去了。
☆、第60章外室
60
在光秃秃萧条树木掩映下的小亭子里纱幔翻飞,偶有路过的丫头不经意瞧了眼便知那是二小姐和赵家公子,再看守在小路前的二小姐的贴身丫头,谁心间都敞亮一片,毕竟二小姐恋慕赵家公子这事全府上下都明了。
风从四面涌进来更觉冷,赵言虽披了大麾却也难抵挡这心里心外的冷,俊脸苍白且消瘦许多,让人看得心酸。
朱兰抬手摸了摸被冻得通红的鼻头,面上红霞遍布,声音缓缓而娇羞无限:“还请赵公子莫怪朱兰唐突,如此实在是万般无奈,小女心意想必公子已然知晓。不瞒公子,家中长辈被逼无奈欲将我许给裴侍郎家的公子,朱家身份低微能攀上侍郎家已是难得,若是换做旁人必定是欣喜无比。怎奈朱兰不爱权势富贵,唯独对公子一心如旧,这么多年不曾有半点动摇。那朱翠翠又是个不会怜惜人的,仗着有几分姿色将那世子迷得团团转,公子痴心付诸流水,朱兰实在为公子不值。同是失意之人,公子若愿意多看朱兰一眼,朱兰必定不负公子,便是抛弃身上这些身外物与公子远走天涯过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苦日子也心甘情愿。公子……”
她的话还未说完,恨不得将灼灼情意一股脑儿全都倾倒进他心田让他能明白自己,只是在她殷切注视下,那人的脸并没有半分松动,而是紧攒着眉头怒斥道:“与小姐私下相见已是不妥,若被旁人知晓少不得有损小姐名声,何况那远走天涯的浑话小姐也莫要再说了。赵言心中并无小姐,只当你是翠翠的妹妹而已,愧对小姐一片情深,心中惶然不已。朱家长辈看护小姐费心费力,吃穿用度样样不曾亏待,凡是有善心之人怎能说出这般戳人心窝子的胡话来?更何况我与翠翠之事,不容小姐置评。若无他事,家中铺子里还有要事,赵言先行告辞。”他也不看身后之人是何表情,大步走下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