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翠一转眼便想好了说辞:“女儿在家中闲着无事,弹琴读书又无趣,不如自己做点事即能打发时间又有趣。那间铺子位置偏僻,就算租出去赚不了多少银钱,倒不如让女儿试试手。”
韦氏只当女儿是小孩心性,不过是一时兴起,用不了多久就失了耐心,想了想开口说道:“这么多年无人打理想必早已残破不堪,怕是没多少人知道那是咱家的产业,待明儿我派人去收拾一番,由你去就是。娘也不指着你赚什么钱,我的乖女儿每天都高兴就成。”
翠翠漂亮的眼睛里顿时发出欣喜光彩,甜甜地撒娇:“您放心,我会用心去做,说不定还能给咱家带来额外的进项。不过娘暂时要替我保密,我不想被旁人知道,赚了钱还成,不赚赔了,别人会笑话我的。”
韦氏拿她没办法,只得点头应了,突然想起前些日子丈夫同她说的话,慈爱的脸变得严肃:“你爹说你不喜欢赵言,这是为何?”
她想过很多理由来应对爹娘的质问,可真到问起了却仍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道要全盘托出?只是这等骇人听闻的事情,换做谁都不会信吧?韦氏见她怔楞在那里出神,当即急了,担忧道:“可是赵言那浑小子对你不规矩了?”
她忍不住笑出声来,娇嗔道:“娘想哪儿去了。”赵言虽不是什么好人,却也做不出那等有失体统的事情。前世她总是不管不顾,受了什么委屈都回来和母亲说,自与赵言夫妻失和后,母亲更是鲜少展露笑颜,每次见她开口便是:“我可怜的女儿。”而现在她却不想让母亲担心,绞尽脑汁想些可有糊弄的理由,胜在她脑子活跃,理由信手拈来,也不会让人觉得突兀:“待我与高人请教一番后再与您细说。女儿这会儿有急事去办,需出府一趟。”
韦氏见她眼睛频频往外看,脸上更是急切,无奈地拍了拍她肩膀:“去吧,多穿点,这几日天气又冷下来了。”
翠翠大喜,边往外跑边应了,声音婉转如莺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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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路遥母女这两天日子过得可谓艰难,被赶出来时她们将身上仅有的两件首饰当了加上偷攒的私钱,勉强够付这几日的房钱,可是程母的病这几年全靠药养着,一日都断不得。昨儿她回去找程耀堂要银子,却不想连人都没见着,反倒受了程静晚的一通气。昔日母亲家中的那点田产铺子都被他拿去换钱捐了官,今日是何办法也想不出来,她已经被逼地走投无路,哪怕朱翠翠给她备得是条万劫不复的路,她也得硬着头皮去走一走。
天才亮了不久,她已经站在翠玉斋门口了,伙计睡眼惺忪地开了门,见一个模样秀静的姑娘在门口站着,疑惑道:“小姐可是要挑选首饰?小店刚开门,劳烦您稍等片刻。”
程路遥眉目清朗,定定地站在那里,嗓音干净温婉:“有劳小哥和贵府小姐说一声,程路遥有事求见。”
告知对方意图,她匆忙往客栈赶,出来时母亲还在沉睡,这会儿也该醒了。到了午时就该退房,她整个人都失了力气,好像连走路都觉得费力,如果朱翠翠诓她,她们母女该要怎么办?连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都失去……
今天的时间过得尤其慢,连母亲都看出她的心慌意乱,知道目前处境忍不住掉起泪珠子:“都怪我这身子不争气,总是拖累你。你本该过锦衣玉食的好生活,怪娘没本事,让贼人这般欺辱我们娘两,我真是恨。”说着便止不住的抽泣起来。
程路遥这会儿更觉烦闷,可又不能绷着脸训斥她不要哭,安抚道:“娘先别急着哭,天无绝人之路,说不定老天怜惜咱们会指一条明路也说不定。再等等罢。”
程母不知道女儿要等什么,但是她向来注意多,自己懦弱了一辈子这会儿也只有这个女儿可以靠了。
她这一等便等到日头上了正中天,小二虎着脸来赶了好几次,愣是她再厚脸皮也受不得这般祖宗几代的被人骂,登时也来了脾气,拿着收拾好的包袱扶着母亲走出了客栈。临跨出门槛,她回头狠狠地看了眼对她们恶语相向的小二,若得她翻身之日必要让这些轻视她的人不得好过。
此时头顶的太阳散发出与春时无差的日光,却是不见半分暖意,而那个说要帮她的人就那般俏生生地站在那里,宛若盛开的寒梅亭亭玉立,风姿绰约,连她也忍不住赞叹。薄光撒在她身上,竟给这人添了几分贵气,让人无法忽视。
只见她款款而来,眉目含笑:“这会儿人少,正方便说话儿。伯母身子弱,坐轿子罢。”
程母欲推辞,程路遥却是二话不说扶着母亲往轿子方向走,程母小声和女儿说:“这样会不会太过失礼?”
她垂目看着脚下,摇头:“不会,这等方便可不是白给咱们的。娘安心坐着便是,待安顿下来,我再和你细说。”
程母听她这般说点了点头,却还是忍不住叮嘱:“不知这位小姐要你做什么,若是太过分了,便不能应她,知道了吗?不然我宁肯病死冻死,也无法心安理得地享受那些。咱们虽不济,却是正经人家出来的,糟蹋自己的事万般不能做,记住了吗?”
程路遥只觉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竟是比在炭火烧得足足的屋子里还要暖,轻声安抚:“娘放心就是。”
两人不急不缓地走在安静的小巷子里,翠翠认真打量着眼前这个面容沉静的女子,因着日子不好过,脸色很是苍白,眼窝周围一片乌青,比在侯府中见的那次更显消瘦,身上的衣裳洗得发白,松松垮垮地挂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