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薇冲庞家小姐露齿轻笑,待人走远了,才俏皮地眨眨眼,低声道:“哥哥回去可是要挨数落了,惹着未来嫂嫂,母亲定是不高兴了。”
傅钟摸了摸她柔软的发,柔声轻斥:“莫要胡说,这事往后都不许提起。哥哥帮你选些,回去把你那些衣裳都换换,老气横秋不说一看便知是个泼辣性子,到时候谁还敢求娶?”说着还真一本正经地挑起来,能入得他双目的自是要价极贵的。傅薇得意洋洋地抬起下巴傲慢地看向戚莲,从方才开始,她便安静了许多,心中五味陈杂。不甘却又不敢,她虽喜爱眼前这个男子,可是他周身清冷肃穆,让人生出惧意。
此时阳光西斜,缕缕光照进来,那些好物折射出幽幽光芒,越发动人惹眼。翠翠瞥过去见他眉目含笑,显然是看中了手中那两样,小声同掌柜说道:“那两样是什么价钱?”
周叔已经许久未见过小姐灵动狡黠的模样,轻声回道:“那两样首饰最耗费功夫,用得皆是上等珠宝玉石,少了自是不能卖的。”
翠翠杏眸大亮,抿唇低语:“侯府中最不缺的便是银钱,待会儿周叔每样再往上提一提,若有什么让他来找我便是。”
待傅薇找掌柜结账时,周叔笑得满脸慈祥,心中对小姐这般做法却是不大赞同,如今这些权贵惹不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看着她那双无辜双眸,他便糊涂一回罢。
傅薇自小见过众多好物,虽是不懂价,却也觉得掌柜要价过高,本能的看向翠翠。却不想哥哥未曾有半分犹豫,当即便让人打包送到侯府去,俊脸上一副无所谓。
她的小心思,他一眼就看得出来,他淡笑不语,只要她觉得开心便成。总归……将来是要做一家人的。
他还想再同她说说话,她却一副不欲多谈的样子,转过头看了一眼跟在身旁的戚莲,冷笑一声,大步离开。她若再敢作乱,他便让她自此再不敢登侯府大门。
翠翠直到这尊瘟神离开,强撑着挺直脊背的她顿时软了下来,靠近椅子里神色不明地盯着地面。终于清静了,可是她脑海里却不停地闪现出赵言的模样,站在游廊中温柔地看着她,昔日情意太过美好,就算有那般恨却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想起。这世间唯有情爱不是说放便能放下的。
夕阳火红一片,将周边云彩映照得现出瑰丽奇景,有种惊心动魄地美,她远远地望了一眼,天快要黑了。周叔给她备了马车,她出来时坐的马车被借口不舒服的朱兰坐了,马蹄哒哒声敲在心上,让人更觉凄冷孤寂。
此时街上行人渐少,那些去花楼消磨时间的浪荡子三三两两混在一处,言语粗鄙不堪,让人听了只觉作呕。她手里抱着小铜手炉闭目养神,方才那阵喧闹很快散去,又是一片沉寂。在这寒风冽冽的黑暗中,突然响起一道娇脆声音,听着竟是有几分熟悉。多年后她无比后悔停下马车将这一幕看到眼里,让她的怨恨与报复变成了笑话,到头来却是成全了赵言与另一个人的患难与共,情深意重。
她挑起车帘望过去,就着马车上的光亮,她看到两个身形差不多高的女子在争吵,车夫见她往外看,赶忙开口:“小姐可要小的前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她摆手说道:“不必,你到前面停下来便是,在这里太过招摇。”
车夫依言在僻静处停了下来,伺候着小姐下了马车,本想随着一同过去被小姐拦了下来。
翠翠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此时早已不是一开始的争吵,反而变作了相互推搡,明显瘦弱的女子处于下风,可她还是不甘心地撕扯着对方,像只虽然伤痕累累却并不低头认输的小兽。既而是人摔倒在地发出的扑通声,翠翠停下步子,静静地站在那里。
“程静晚,我娘大度留下你,你怎么这般没良心,反倒诬蔑她?”只听倒在地上的女子声音激动,像是费尽了全身的力气向另一人吼出来。
“这些都是我该得的,如果不是你娘死气白脸地要嫁我爹,我怎么会被丢在乡下这么多年?你们母女夺了别人的东西,今天这一切都是你们自己做得恶果。”
翠翠眼睛大睁,真是让人刮目相看,白日还温柔如水声音如春风般轻柔的人,此时像是自地狱而来的恶鬼,寒得让人发颤。
“我娘真是可悲竟遇到这么个伪君子,你可真是与他如出一辙,不愧是他的女儿……”
程静晚恨声打断她,居高临下地说:“瞧你这副穷酸样,与我走在一处,别人还当你是我的随身丫鬟,任是谁都不会觉得你是程家小姐。我与你不同,样貌、待人处事哪点不比你强?其实自从我知道爹因为你们而抛弃我,我就开始恨,没想到终于让我盼到这一天,你们往后所受的一切苦难都让我觉得痛快,而我永远会站在你的头顶看你痛哭流涕。以后不许你们再踏进那座院子,不然别怪我心狠。”
程静晚的脚步声越走越远,而她这才知道原来倒在地上的女子是程路遥,独自躺在地上啜泣流泪,一如撞她那日,缩着身子颤抖的让人觉得可怜。
月亮挂在天际发出银白光亮,照在两人身上显得迷蒙浅薄。程路遥终于哭够了,挣扎着从冰凉的地上爬起来,弹了弹灰尘,抽抽噎噎地往回走。
“这么大的委屈你就准备这么不声不响的咽下去吗?我瞧你也不是那么软弱肯服输的人。”她缓步走到程路遥身后,叹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