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台消防车把本就狭窄的Corner Rod堵得水泄不通,单车tuktuk机动车杂乱无章地停放着,繁杂嚣张的喇叭声恐怕连大气层外都能听见。
前方路况不容乐观,孙宁干脆拉下手刹:“你们下车走过去吧,这里……”
话才说到一半,后座的门就被用力从外面关上。
周辞清拄着拐杖,在车与车的间隙间穿梭前行,时不时有混乱穿插的人撞上来,他都稳当地继续前行。
“周少,要不我来背你吧,你的脚会受不了的。”
周辞清没有说话,看着不远处升起的浓浓黑烟,哪怕已经感觉到枪口又有血渗出,他还是加快脚步继续往前。
章正辰的那一枪打在他右边的小腿。
不是想要他的命,但足以阻止他继续前行。
但周辞清没有退缩,他扶着门框站起来,扯下放在椅背上的领带扎住伤口,一瘸一拐地继续走出大门。
“辞清你快停下,妈妈求你,先取子弹再过去好吗?不然你根本撑不到回暹粒那时!”
他没有回头,也就没有看到身后骇人的血痕。
大门近在眼前,他透过窗户玻璃,看到无数个枪口指向他,一丝一毫的偏差都能取他性命。
若在平时,他肯定会把其他人推出去,谁管会不会流血,会不会死亡。
但今天,他拖着已然残废的腿,推开厚实的大门,任所有危险集中在自己身上。
他勉强倚着门框,高举双手:“孙宁,求求你,让我去救我的未婚妻,我立刻跟你们回去接受制裁……”
然后轰然倒下,滚落数级阶梯,撞出一身的鲜血。
邵震来得匆忙,手上一点医疗器械都没有,要取弹只能到医院进行。
而且就算有器械,他也拿不出血输进周辞清体内。
术后不能坐飞机,孙宁秉承着送佛送到西的原则,和几个队员轮流开车,借着职务便利耗时七小时跨越国境将周辞清送到暹粒。
过边境时,周辞清看着孙宁给他伪造的国际刑警通行证,苍白一笑:“你这个警察也挺失败的。”
孙宁颇为自豪:“不然我怎么把你抓住?”
要是真讲道义,他怎么会窃取宋毓瑶电脑的资料。
被火焰包围的仓库近在眼前,脚步凌乱的周辞清被拐杖一绊,狼狈地摔倒在尘土飞扬之中。
纱布不断有血渗出,周辞清看着灭火的污水流向自己,就像一双双求救的手,四面八方朝他冲来。
扔掉碍事的拐杖,他双腿站立,枪伤的痛立刻张牙舞爪地对他示威,逼他低头,逼他放弃。
他想起小美人鱼,那个阮语温声给他讲过的故事。
原来走向爱人的每一步路都会是带血的,剧痛的。
脚步越来越快,周辞清已经忘了自己带伤,感觉不到鲜血流淌的路径,直奔向烈火浓烟中的仓库,放声大喊:“阮语——”
“周少,趴下!”
肝胆俱裂的吼叫从背后响彻天空,周辞清奋勇向前,只是身后四肢健全的人走得更快,直直将他扑倒在地。
“嘣——”
大火引燃了旁边的化学品仓库,巨大的烟尘快速升腾而起,冲得方圆几里的空气夹杂着爆炸的热气向外扩散。
热风刮过他的脸,里面的碎石吹进他眼里,激起周辞清一汪眼泪无处可藏。
“阮语,阮语她还在里面,我要进去找她——”
用力推开扑在他身上的邵震,周辞清支起半个身子用手爬向仓库,不过叁两下就把手掌蹭破,又印下一个个血手印。
“周少,你不能再上前了!爆炸随时有可能再次发生的!”
“我不能不去,阮语还在里面,她会害怕的,我要陪着她……”
说好死也是同归于尽,她怎么可以抛下他一个人先走!
话音刚落,第二次爆炸再次炸起大片烟尘,地动山摇。
“阮语——”
这声呼唤比爆破还要震撼,飞沙走石之中,周辞清看着他的终点瞬间倒塌成废墟,那个关着他爱人的囚笼灰飞烟灭,连给他到达的机会都不允许存在。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有温热滑过他的脸庞,明明没有那双他眷恋的手,明明他还没来得及拥抱他痴迷的那个人。
从岘港到暹粒,五百五十五公里,他不敢想这段路程里,阮语受了什么苦难。
她最后得知的关于他的信息,是一句无情的咒骂。
那时候她在想什么?
是不是在责怪他?有没有在恨他?
肯定有的吧。
可这些,明明都不是他造成的,凭什么他要落到这种收场!
他怎么甘心这样的错过。
他还想告诉她,那天在电话里说的话都不是真的。在岘港的每一天,他想都是带她来看看这湛蓝的大海,问她是求婚那片海漂亮,还是面前的海好看?
如果是后者的话,他可以再次跪下求婚。
“啊——”
沙哑又无助的叫声响彻废墟,周辞清咬牙站起来,一步一步坚定走向仓库。
视死如归。
他要进去跟她解释,解释一遍不行就两遍,他不会放走她,不会放过她!
“周辞清,你停下来,你去找死吗!你他妈对老子撒谎是不是!说好给我制裁,现在自杀算什么!”
“周少,你进去了周家就散了!你母亲还在等你,你不能就这样放弃自己!”
孙宁终于带着队员追到周辞清身后,死死将他按在地上不让他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