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辞清把枪口对准门口之上的吊灯:“西苑明里暗里有无数保镖,你走得出这里再给我豪迈放言也不迟。”
许靖雅不敢再动,连已经握上门把的手也应激似的藏到身后。
周辞清从不为难听话的人,再次拉动枪身将子弹退膛,然后低头看仍旧跪在脚边的吴观山,笑了。
“说实话,如果你第一时间跪的是阮语而不是我,我倒可以考虑免费送你一个健康合适的肾脏。”
阮语看着周辞清用枪抵在吴观山下巴,那些报复成功后的快感在一瞬间升到顶峰,像夜空中爆裂绽放的烟花,从眼里一直到大脑皮层,都被这些璀璨冲击着。
许靖雅说得对,现在的她是一个疯子,疯子做什么都是情有可原的。
她迈开脚步走向周辞清,施施然坐在他腿上,让下跪的吴观山直面自己。
很可惜他似乎有那么一点羞耻心,故意低头躲闪,让阮语无法看到他的窘迫。
“你当初那么急着要离婚,也没有跪下来求我妈。”阮语脚跟触地,尖尖的鞋头来回上下摆动,“今天却为了女儿的一个肾,愿意跪在另一个女儿面前乞讨,真是个好爸爸啊。”
她想极尽嘲讽嗤笑,眼眶却不听话地酸痛起来。
刚来柬埔寨的日子,她还会梦到小时候一家叁口的开心回忆。
吴观山会撑船,每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里都会带她们母女坐上乌篷船,在家门口的水道上来回穿梭。
而阮仪则会用竹篮装好叁个人的饭菜,等到烈日当空的时候,吴观山把船拴好,叁个人就在乌篷里吃着粗茶淡饭,笑声永远能随着水流奔向各方。
那是阮语永远不会忘记,也舍不得忘记的日子。
所以她才这般痛恨吴观山,恨他破坏她所以为的世间最美好——那些东西明明都是他亲手创造的,为什么要这么狠心把精心绘画的斑斓捏碎成齑粉,让她的念念不忘变成一个可耻的笑话!
“许时若会有今天也是你们的报应,你们破坏家庭的报应!她受多大的苦难也是你们咎由自取,你们活该!”
“吴意侬你给我闭嘴!”
这一声声诅咒铮铮撼入许靖雅的心里,她气急败坏地冲向阮语,斑驳美甲化为利爪抓上前去:“你敢诅咒我女儿,我要杀了你!”
“姑姑,你冷静点!”
许时风终于反应过来,拦腰抱住暴跳如雷的许靖雅。
阮语恍若未闻,眼睛死死盯着不敢抬头的吴观山,看到他微微颤动的肩膀,嗤笑:“哭?你有什么脸哭!”
“你小女儿被病魔折磨几年很可怜?还是你在许家只能低声下气当只狗很可悲?”阮语站起来,揪住吴观山的衣服逼他抬头直视自己,“那你有什么想过我这几年过的是什么日子!如果不是你,我就不会在这种地方过非人的生活,不需要日日夜夜受尽折磨!”
“凭什么我可以璀璨无比的人生要为你的不忠买单!为什么——”
清脆的回音在偌大的书房里沉浮,阮语看着吴观山脸上的红肿,比她刺痛的手掌还要严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变成一件乐事,无暇发现身后的周辞清在听到她的话后一瞬间白了脸。
如果不是吴观山逼他们出国,成绩永远名列前茅的她可以考上最优秀的高校,接受最好的教育,认识各种优秀的人,或许也会遇到和宋毓瑶一样热心公益的人,在朗朗乾坤下做自己想做的事。
而不是每天担惊受怕,游走在死亡边缘,与不知沉睡与否的雄狮同床共枕,夜夜都要害怕能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
她原本可以不这样的!
人生最痛苦的是原本我可以,却无辜被剥夺了光明的前途,被迫走上通往深渊泥淖的歧路。
他吴观山有什么资格掉眼泪!
“对不起,小意,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女……”
“收起你那鳄鱼的眼泪!”阮语一手将吴观山挥倒在地,拔出别在大腿上的左轮直指对着吴观山的眼睛,“当年在乡下,是你让人按着我的头,告诉我哭是没有用的。”
阮语瞪着吓得魂飞魄散的吴观山,抬脚用力踩住他的肩膀阻止他后退:“跑什么?不是想求我卖你一个肾吗?”
枪口抬起,阮语平稳举起的手移到书桌后被许时风紧紧抱住阻拦的许靖雅,欣赏她暴怒的表情霎时变成惊愕慌张,宣告游戏规则:“你们夫妻俩辩论一下,到底谁才是第一个犯错的人。”
阮语像一条毒蛇,吐着信子露出充满毒液的尖牙:“争论出是谁先犯错,谁就把肾交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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