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青抚着额头,很是伤神。
弘昰出宫前,曾和雍正言说是少年狂,亦不懂大清江山。只等朝廷有所用到之时,他便快马加鞭赶来复命。待到日后选定新君,他再虔诚效主,言辞姿态说的无一不好。与禾青更是笑说游览开阔,故而弘昰在外潇洒风流,有心隐瞒自己□□中,早已添了几位旧人陪伴。
此人,便是禾青的二哥武有本,与那武有志曾提起的红颜知己及身边亲近打理经济的人。
禾青不说对武有本偏见,但实在是隐约在武有志渐渐不再提起,以及武国柱的神色中窥见一二。何况武有本本是风流倜傥,自在逍遥的性子,禾青多少也明白他在外过的是什么样的神仙日子。便是原来吃过苦头,可早些年就已经翻身,直到今日却都不曾亲近自家人,更不曾带着红颜知己踏进过武家的门。因此,禾青反而略有些闲情的想,武有本至今是否已经安家,也未可知。
但自己的孩子跟着这样不靠谱的二哥,情形也大有不同。禾青也失了那份无谓的冷静,弘昰当年撒丫子欢的抄家追债,神情间的狂热可不是雍正那种奉命行事的严谨可说的。若不是八爷党的纷争,禾青让九贝勒照料牵引弘昰,也无不可。如今没了顾忌,武有本轻狂放荡,指不定把弘昰拐到哪个犄角旮旯。若说再见面,弘昰变成个满嘴钱财的小子,禾青也是相信的。自己的二哥仗着无法寻他,这样的事情,在他看来就如玩笑一般,也是轻易做得。
禾青坐立不安,当下写了封信给武有志,顺道也让武国柱抓主意。
最好是寻到抓回家中,跪在列祖列宗前,恭恭敬敬的请罪才是。禾青以防万一,还是和雍正递了消息,只等后事发展。
禾青这一想,倒把给弘昰回信的事儿给忘了,一心一意的等着武府和雍正的意思。无奈春寒陡峭,禾青这一回心思略重,辗转两日歇息不好,倒是自己病倒了。院中跟着禾青的太医连忙把脉写好方子。
弘昰半月后送来的家书,反是到了雍正的手里。
直到禾青身子熬瘦了,精神许多的时候,便见到弘昰风尘仆仆而来。模样身形还是原来的样子,倒不见得有多壮实了。禾青瞥一眼,便知道弘昰长大了,身姿更显得高挑,面容亦是硬朗成熟许多。
弘昰连忙上前请安,又抢了三儿手里的药碗,在鼻下嗅了嗅,“这药味倒是不浓,就让小六伺候额吉用药吧。”
禾青翻过身,背着人,“吃了一个月的药,这不过是调养罢了,用不着六爷伺候。”
弘昰一怔,脸上的殷勤愈发的浓,低声好意的道,“是小六不不懂孝顺,看见了外面的山水景色竟忘了回家给额吉磕头请安。路途遥远,快马加鞭直到今日才赶了回来,额吉要是心里不痛快,随意打骂小六都好。万不要这样憋着,倒忍着心头难受。”
禾青冷哼一声,回头睨着弘昰,“好话倒是让你说的干净,平白倒觉得是我痴长了年岁,欺负你不成?”
“怎么会?是小六胡言乱语的,说错了话,且先记下。还请额吉快吃药,等身子好了,再好好把这些怒气使出来,可好?”弘昰笑呵呵的坐在了脚榻上,蹭着又靠近禾青一些。
禾青端着药碗,仰头就喝了干净,蓦地看了弘昰一眼,冷道,“是哪个和你通风报信,说我病的?”
弘昰出门一年多都未曾提起回来,偏偏她一病,反而赶了回来。禾青有些敏感的挑了眉头,抢着又问,“是你自己一个人回来的?”
“自然不是,还有小六身边的随从。”弘昰露着好看的牙齿,见禾青面色一松,续道,“还有小那克出。”
禾青脸色一青,武有本与自己同父异母,陈姨娘身份卑微,原就是李氏太太房里挑出去的。胜在她知规导矩,禾青这才和武有本相处的多。但自己幼时亲近,这个庶出的二哥身无建树,年轻时就离家□□,再是富贵家产,在武国柱的眼里那都是混子。更不要提,是在京城之中。
弘昰也有些惊色,轻声唤了禾青一声。
禾青摆手,待身侧的奴才尽都退下,方道,“你出了京城不表露身份,如何叫他都可。但在京中,尤其是在你阿玛跟前,绝不能这样称呼。”
武有志在雍正面前积攒了数十年才到今日地步,禾青对于武有本今日如何脾性,可有变换都心有疑虑。
弘昰不想禾青是说这个,笑着反而安慰禾青,“额吉不用担心,这个小六自然明白。小那克出也说了,他野路子经商,早年行事叛乱,在人前向来都是略长些岁数的朋友相称,对小六也很是照顾,路上也省了不少麻烦。”
禾青自觉被掐着脾气,气闷不愿再听,“敢情你回来时帮着他的,既然是心知肚明,那还跟着你来京城做什么?”
“额吉不是病了么?小那克出手上有许多山上水下的药材,都是天生天长的,比宫里存着的要好多了。再说了,若这回不见,额吉只怕这辈子也见不得小那克出了。”武有本自知理亏,又见禾青行至今日富贵,虽是高兴,却也唯恐自己上前玷污,徒惹是非,故而这些年大清江山处处游览,唯独是京城,从未踏进半步。
便是武府,他见陈姨娘寿寝正终,也只是后武府之人半步,前去吊唁。便是人见不到,但是蛛丝马迹,多少还是能摸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