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思绪发散,盯着神情专注、手指在烛火旁上下翻飞的明昙,脑中竟无端想到了稼轩居士的这句词。
原词上阙当中,写灯写月写烟火,笔触极其绮丽传神,将一副上元佳节灯宵图尽绘于文字之间;而下阙,笔锋却忽而一转,居然把先前描写的满城元夕欢腾、千树灯花,都奉给意中人做了嫁衣
大抵在作诗者眼中,倘若没有那个待在灯火阑珊中的人,世间一切繁华都将了无意义。
而明昙之于她,不也正是如此?
哪怕升平街上的鼓乐百戏再怎么热闹,宫灯花盏再如何通明,可若没了殿下一同欣赏,终究也不过是些凡物,对自己来说只是过眼云烟罢了
卿卿!看!
心思百转间,一声兴高采烈的呼唤把林漱容叫回神来。她怔了一下,目光微移,落在那盏被明昙递过来炫耀的四角宫灯上。
只见里面的细长框架已经蒙上了暖黄色的油纸,被严丝合缝遮盖了起来,与外侧的黑漆木框形成鲜明对比,样式虽然朴素,但却并不简陋,反而还十分精致,比起街上售卖的灯盏也不差多少。
殿下的手真巧。
林漱容轻声夸赞着,接过那盏灯,执起一旁早已备好的画笔递给明昙,问道:您准备画些什么?
嗯明昙思忖片刻,眼珠一转,用笔杆子敲了敲手心,展颜道,画两朵花怎么样?
好啊。殿下想画哪两种花呢?
一朵昙花,一朵梧桐花。
在毫不犹豫地给出回答之后,明昙的唇边勾起一抹笑容,突然伸出手去,轻轻搂上了林漱容的肩头。
即便是在灯上,我们也要一直在一起才对。她柔下嗓音,曼声问道,是不是,卿卿?
桌上烛火被衣袖带起的微风吹过,晃动两下,将两个女子交缠的身影如实映在墙上。
林漱容几乎像是被蛊惑了一样,在对方凑到自己耳边呵气如兰的同时,慢慢伸出手去,圈住她温香软玉的腰肢,再开口时的声音都低哑了许多。
是。一切都当如殿下所愿。
话音方落,怀中人便应声仰头,目光里仿佛带了钩子,面上顿时绽出一个足以颠倒众生的笑容。
真的一切都能如我所愿吗?
明昙眨了眨眼睛,纤长的睫羽在灯火中留下一道残影,让她此时看起来更像是一只蛊惑人心的妖精,一边支起身子,细细密密地吮吻着林漱容的下唇,一边握住后者的手腕,既像是试探,又像是邀请般,一点点往自己的腰带边上探去。
卿卿
林漱容指尖一顿,轻抽了口气,几乎克制不住自己凝望对方的眼神。
灯烛摇曳,气氛正好,炉中熏着的山檀染出满室甜香,就仿佛是无形中有一层淡淡的烟雾般,环绕包裹着两人,温柔平和,让她们一起沉湎在暧昧的旖旎当中。
于是,直到良久过后,林漱容才深深叹出口气,一边吻上明昙下意识微启的红唇,一边弯曲指节,终于勾上了那条松散到禁不起半点力道拉扯的腰带。
殿下。
她收起手臂,将对方不由自主颤抖起来的纤腰环紧了些,偏头蹭了蹭明昙的脸颊,低声道:如果害怕的话,就再将我搂紧些罢。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笨瓜,算错日子了,以为今天是七夕呜呜呜
第94章
正月十五到头, 年便算是彻底过完了。
按照年前与工部尚书鲁铁生的承诺,在上元节的当晚,明昙就派人快马加鞭前往春州, 赶在次日清晨时分接回了白露,并嘱咐她和工部好生商讨修渠一事。
父皇已经下旨, 将沅州作为封地赏赐给我, 为的就是能让咱们放开手脚, 尽情施为, 从而使新修的水渠造福城中百姓。
明昙拍了拍白露的肩头, 认真地对她说道:若经朝廷之手兴修水利, 拨下去的银两指不定又要被什么人给盯上如今的沅州将将恢复元气,经不起半分差池, 那不妨便以我的名义修渠, 人手尽皆由我亲自派遣,行事也会方便安稳许多。
是, 殿下。白露明白她的意思, 深深点头道,民女定会与工部好生商议,请您放心。
好。明昙笑了笑,往旁边一招手,等候半晌的锦葵立刻上前一步,将手里的深蓝官袍为她妥当穿好,施礼告退。
明昙将桌上的乌纱帽拿起来戴好, 整个人的模样都焕然一新。即便白露对她向来很尊敬,此时也不由失礼地多看了两眼,惊奇道:哎呀,殿下穿上官袍后, 竟与平日里完全不同了呢!
与我而言,官袍和铠甲都没甚差别,明昙叹了口气,毫不文雅地撇撇嘴,你以为我是去上朝,其实我是去上战场才对。
话毕,她看了看天色,也没再多聊,只让白露安心在坤宁宫里多待一段时间,等下了朝再让人带后者去工部。
如此这般安排妥当后,明昙便一把抄起笏板,疾步往天鸿殿冲去。
今天虽然不是初一十五上朝的日子,但上元节那天休沐,九公主平白缺席了一天,现在补上也是合情合理。
因为与白露说话说得久了些,明昙几乎是踩着点赶到太极殿,如往常一样站在明景身旁,精疲力竭地尽力调匀气息。
今儿早晨做什么去了?明景抬起手来,帮妹妹拍了拍脊背顺气,不会是起身又晚了吧?
没有!
明昙微妙地顿了顿,眼神向旁边飘移了几分,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赶忙红着脸使劲摇头,我起得很早的!
明景笑着瞥了她一眼,没有多想便转回头去,只当是因为自己不小心戳中了的真相,所以才会引得对方这般羞恼。
然而,在他不曾注意到的地方,明昙却白眼一翻,深深松了口气,心说幸好昨夜卿卿不曾失了理智,动作也温柔得紧,压根没让她受半点累不然,别说来上朝了,就是今天能不能爬得起来都是问题!
甫一回忆昨晚的旖旎情形,明昙就不由自主地走起神来,想到了那近在咫尺的殷红唇瓣,凝脂般雪白的肌肤,与对方专注而深情的、只能容得下自己一人身影的眼神
打住打住!
明昙晃晃脑袋,暗地里咬了咬舌尖,轻咳两声,强迫自己从食髓知味中回过神来,抬头看向龙椅上方正大光明的金灿匾额,在脑中默念了三遍心经。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现在可是在上班呢!想这些干嘛!
打工人打工魂。明昙身为资深996专家,刚用她坚定的意志力克服了回味温柔乡的诱惑,堂上便传来盛安的声音,响亮通报道:陛下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