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
皇帝一语未发地望着她俩,暂时保持着沉默。
然而,反倒是堂下满手鲜血淋漓的文婕妤突然冷笑一声,吊起眼睛瞥向宁妃,尖着嗓子,讽笑道:娘娘怎么急得连话都说不利索啦?莫非是被人临时反了水,六神无主,所以才会慌乱成这个样子吗?
一派胡言!你竟敢这样对本宫说话
都闭嘴。
在宁妃与文婕妤开始对骂之前,皇帝及时开口,警告地扫了二人一眼,继续朝堂下吩咐道:宋贵嫔,你继续说。
身处风暴中心,宋贵嫔却反而满脸平静,再一叩首,是。嫔妾还有第三罪。
听到这句话,宁妃的心脏就像是陡然被人攫住了一般,她颤抖地迎上皇帝审视的目光,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骤然冰冷下来。
这些年以来,仗着父亲在朝堂上的威名,宁妃其实也知道自己做事并没有那么干净不然,也不会在文婕妤宣称她手握证据时,便如此坚定地要除掉对方了。
怎么办,怎么办?
若是宋贵嫔说出真相,那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龙椅之上,皇帝端详着宁妃的苍白如纸的面色,轻轻眯起眼睛。
而在他身边,明昙的目光淡淡扫过坐在上首的婉贵妃,只见后者正满面不敢置信,和众人一起望向宁妃,眼神半信半疑,十分符合常理,竟看不出半点破绽。
明昙收回目光,便听宋贵嫔平声说道:宁妃娘娘昔年得势时,曾用碎骨子这味药材,害文婕妤三度小产其中一次,实则也有嫔妾的手笔,嫔妾甘愿认罪。
《本草纲目》所载,碎骨子又名淡竹叶,有活血的效用,其堕胎催生犹如碎骨,孕妇须的忌用此药。
啪
殿中突兀传出一声巨响。
只见文婕妤竟蓦然起身,反手狠狠将琵琶砸在地上,腕部尚未止住的鲜血飞溅,甚至有几滴落到了宋贵嫔的侧脸。
她像是疯了一样,猛的一把捉住后者的衣襟,眼神如刀般剐在对方身上,惨笑道:她的帮凶,竟然是你!
是我。宋贵嫔说,当年我为你送炭添衣,只不过是为了完成宁妃的吩咐,更好地用碎骨子替换掉你本来的药材罢了。
文婕妤猛的颤抖了一下。
她盯着宋贵嫔了无生气的面容,看了半晌,缓缓松开指尖,似哭似笑地喃喃道:我本以为,你虽被她胁迫,却仍良心未泯
文姐姐,是我对你不住。
宋贵嫔敛下眸光,再度抬头,视线在面无表情的明昙脸上一扫而过,最终落在了皇帝身上。
嫔妾宫中还存放着这些年与宁妃娘娘来往的书信,今日也一并带来了此处,请陛下过目。
书、信!
宁妃眼前一晕,嘴唇颤抖,只觉得仿佛被五雷轰顶一般,浑身的气力都顿时散尽了。
原本,在最开始差遣宋贵嫔的那几年,她还会派人监督对方将所有的信件烧掉;但时间一长,见宋贵嫔对自己唯命是从,宁妃便也放下心来,一直没再操心此事。
却不想,这个一直被她视为哈巴狗般的女人,竟然无声无息地留下了这样的把柄!
娘娘!
见宁妃几乎摇摇欲坠,春惬吓得赶紧扶上她的手臂,急声低唤: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文婕妤也素不受宠,看在尚书大人的面子上,陛下定不会揪着此事不放的,您可要坚持住呐!
对!还有她爹!
宁妃如同醍醐灌顶,眼前一亮,像是抓住了一根无形的救命稻草。
只要她抵死不认,父亲就总有办法会帮自己洗脱污名的!
思及此处,宁妃就像找到了主心骨般,勉力镇定下来,出席朝皇帝跪拜道:陛下!宋贵嫔呈上的书信一定有假!嫔妾入宫多年,一直尽心服侍陛下,从未做过如此伤天害理之事,请您明查!
然而,皇帝却连眼角余光都不曾分给她半分,只道:将书信呈上来,给朕看看。
宁妃倏的一个哆嗦,不敢置信地扬起头,便看到宋贵嫔的某个宫女正匆匆而来,手上捧着一大堆眼熟的薄纸,正是她给对方下达命令时所写的信件!
为什么、为什么陛下不信她?
哪怕只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陛下也不应该对她的辩解置之不理啊!
这厢宁妃正觉得脑中嗡鸣、浑身瘫软,而另一厢,那名宫女却已经将书信呈到了桌前。
皇帝面沉如水,定定望着那信上熟悉的笔记,正准备挥退宫女时,动作却忽然一顿。
与此同时,就连一旁的皇后都猛然站了起来,神情震惊,你
宫女垂下眼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咬牙道:禀陛下,禀皇后娘娘,婢子名叫秋柏,是是夏桃的亲生姐姐。
!
明景指尖一颤,装着酒液的杯盏被失手打翻,他蓦地抬头望去,只见帝后二人神情骤变,比刚才得知宁妃的事情时还要震怒百倍。
下一秒,宋贵嫔幽魂般的声音再次响起,轻声说:当年宁妃娘娘从掖庭中提出这两姐妹,并以秋柏的性命为要挟,迫使夏桃去给九公主下毒
事败之后,夏桃自尽,宁妃娘娘命嫔妾将秋柏也一并处死;但嫔妾那时有心悔过,并未照做,秋柏也因此做了嫔妾的宫女
混账!
皇帝盛怒之下,一把将桌上的酒杯扔了出去,指着秋柏厉声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
陛下息怒!眼看圣上大发雷霆,席间众人立刻吓得齐齐跪倒,大气都不敢出。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唯有一直魂不守舍的文婕妤,此时才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了那般,竟然勾起唇角,转头朝面若死灰的宁妃露出了一个微笑。
娘娘,我真不知是该说您聪明,还是该说您蠢笨如猪。她的笑声如银铃般悦耳,却让宁妃听得浑身僵冷,如坠地狱。
那可是九公主殿下呀,皇上亲封的永徽公主也是您配碰得的人物?
说完,她又转回身来,收起那副笑容,郑重其事地向皇帝磕了一个响头。
启禀陛下,嫔妾宫中也存有当年太医院的取药记录在嫔妾第一次有孕时,正是宁妃娘娘派人买通了看诊的李太医,命他将安胎方子里的几味药材掉包,这才让嫔妾几度小产,以致再难有孕!
人群中传来几声倒吸冷气的声音。
宫里的女人,除了圣宠,最重要的便是能有个皇子傍身,不然最终只能落得个守陵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