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街上,除开大型游花灯盛会之外,家家户户都要在门口挂上喜灯。自十三日起,到宗祠神庙去挂灯笼,十五日将灯提回挂于家门,并称之为“兴灯”1。
除开年节里那些个丰富多彩的庆典活动,这正月十五当日所办的花灯节会更是盛大纷繁。
若说这镜朝哪里的花灯最好看?自然当推这永乐城十里御街上的花灯。每年聚集御街上游玩之人,一连三夜,花灯鼓乐,满城如醉。这御街上挂的花灯,那都是样板儿一般的存在,年复一年,精益求精,使得永乐城的花灯闻名于镜朝上下,甚至驰名西域、海外。
而泉瞳玥与燕琳秋、段嫣儿、杨敏几个小姐妹约的逛花灯节会,则是正月十五这一日。
却说这泉氏对花灯会可是没多少好感的,她觉着,在府中燃上各色纱灯,坐在亭子里赏赏景,品尝些可吃的糕点、茶果,远比跑到那灰尘味儿、汗味儿,嘈杂声、吆喝声不断的大街上要强上不知几何。也就只有那些个年纪轻的小姑娘、小公子愿意往人挤人的大街上凑。
原先泉氏心中有些不安,本是不太乐意泉瞳玥出门的,可有那怀景彦替她做担保,还拍着胸膛说,会在街上护好表妹,两人这才得了泉氏的应允,一同出门。
泉瞳玥出门前为了掩人耳目,已经尽量往简素里打扮了,这女孩儿生的过于漂亮也不是什么好事,也幸亏是得了怀家的庇护,若是生在寻常人家里,这样标志的人物哪里能护得住呢?
彼时,泉瞳玥同怀景彦、莲儿三人一同坐了马车,往那十里御街行去。
“玥儿,我同谦良几个约好了,一起去箭道坪玩射箭竞赛,晚点儿我就不陪你看花灯了,你与你的同窗待在一块儿,应该也没什么打紧,只是注意人潮,别挤散了就是。”怀景彦坐在马车里,对着泉瞳玥细细地叮嘱道。
“玥儿省得了,会多注意的,表哥你自同谦良哥哥去吧,我还有莲儿呢,你且放心吧。”泉瞳玥回以柔柔一笑道。表哥毕竟与她差着年纪,这十五岁的少年与她这样的女孩儿本就玩不到一处去,她自也不会非拉着表哥陪她逛花灯。
怀景彦这才放下心来,他冲着泉瞳玥点头一笑,便撑在车辕上跳下了马车。其后,马车继续朝十里御街行去。
却说这镜朝风气开放,女子夜游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镜朝女子的地位,是非常高的,不像曾经的九国时期,对女子诸多的限制。有那胆子大的姑娘,在花灯会上,若是与哪个郎君看对眼了,也敢主动上前询问其姓名家世可曾婚配,俨然摆出一副追求的架势。
在镜朝,甚至连“再嫁”、“休夫”的事情,也算不上什么惊世骇俗的事儿。
到了永乐正街,人开始多了起来,莲儿马上取出了一顶幂蓠给泉瞳玥带上,将那花容月貌挡了个严严实实。泉瞳玥本就是个贞静性子,人多的时候鲜少出门,自然从未见过御街上如此热闹。
泉瞳玥甫一掀开车帘,便被那琳琅满目、璀璨非凡的花灯给弄的目不暇接了。
彼时,御街上正是花灯万盏、灿若繁星,照的整条街明亮如白昼,那一轮明月孤零零地挂在空中,偶有几点繁星闪烁,流云飘过,与街上的绚烂景象相比,倒是显得黯然、清冷了许多。
泉瞳玥跟着莲儿费力的朝前走去,这时的御街,正是人头攒动,不可数计。那前来观赏花灯的仕女与公子们,竟如潮水一般,在泉瞳玥的眼前涌动。
距离她们不远处,一名高大伟岸、挺拔若松的少年站在街边,因隔着些距离,也看不清他的面目,只是在华灯的辉映之下,仿佛周身都是锦绣颜色,五彩流辉,不似凡人。
虽然这名少年自从泉瞳玥下了马车之后,便一瞬不瞬地痴痴注视着她,可泉瞳玥显然没有发现他,而是被其他的各色人事物所吸引了。
彼时,泉瞳玥的眼睛在看什么呢?自是在看街道旁精致多姿的各色巧灯,在她眼里,这般景色,简直不能再美。
那各种姿态的供奉天女,加上精细的灯架,玲珑剔透。有一连串的灯笼,甚至还有利用上酥油花的,再现出各种神话故事及其中的人物、花鸟和景象,有的成屏连片,像立体的连环图一样。精采的图案、多姿的灯花吸引了万千仕女与公子的目光。
难怪有那说法:“在塑花之下,狂欢起舞,彻夜不眠。各神庙街张灯、仕女游、放花爆、打秋千,歌声达旦。”又说:“今俗无夜,各祠庙张灯结彩,阄为鳌凶,人物台榭如绘,竞赛花灯。”
“玥姐儿,你可算是来了,我们都逛了半天了。”正在泉瞳玥看的目不转睛之时,突然听到一声呼喊,她立即偏头来看,那出声之人,乃是杨国公府的小姐,杨敏。
“郡主、敏姐儿、秋姐儿,你们都到了啊。”泉瞳玥将遮面的幂蓠稍稍掀起,朝着对面的三位小姐妹,展颜一笑。
彼时,泉瞳玥身穿粉白撒花缎面长袖衫,外套月白绫锦缎镶兔儿毛边夹袄,再配以浅粉缎子镶白狐狸毛滚边连帽斗篷,以及蜜合色白玉兰花样缎裙,裙带上系了与上身同色的浅粉络子并一对翠碧压裙环。
“呀,玥姐儿,你这身打扮倒是素净,通身的粉白,可看上去煞是好看,是极衬你的。”那燕琳秋,素来是个大方的,倒也不吝啬于赞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