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鉴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命令,就已经坠落马下。
晋军本就士气低落,见主帅坠马,一时大骇,近卫簇拥着郗鉴退去,却被还在战阵中的段文鸳抓住机会,猛然突击而出,里应外合,将整个大军杀得溃败投降。
如此一来,渡江大局已定。
……
南朝,建邺
江南的九月暑气未退,街道里生意冷清,这都城里的人都闭门不出,仿佛在等着最后的审判。
玩家赵昊坐在店铺柜台前,无聊地数着今天的收益。
银币在他的指尖发出轻微的碰响,东晋不发行货币,但这又是市场需要,所以北方的货币基本已经入侵完晋朝的市场,取代了东吴大钱和红边五铢钱,也让辽东那位的银矿山一再扩张,听说几乎小半个扶桑国的人都来给那位采矿了——银子在那里作用不大,可辽东的货物和粮食一过去,基本就稳稳当当。
今天的收益不多,只有三个银钱,但也够一家子姑娘们吃喝了。
他的米粉铺子刚刚开业时收益不错,但后来学着做的人太多,生意只够勉强温饱,不过那些姑娘都很满意,说这些日子已是当年不敢想的了。
“郎君,你还在担心么?渤海公不会让乱军索城,你大可安心。”一个姑娘拖过一根马扎,坐到他身边,“我问过行商了,他们都不担心。”
以前无论哪方大军攻城,都会放任士兵大索三日——这是激励士气,让士兵奋战的最好办法,但渤海公治下,从来就没有这种事情,无论朝廷如何抹黑,但这一年来,淮南靠着建邺太近了,事实摆在那里,从淮南过来带人归家的人那么多,是真是假,大家心中都清楚。
“这是当然,”赵昊不无骄傲地应道,但随即又垂头丧气,“有点快,但也算在我意料之中。”
“嗯?”姑娘困惑地看他。
“小七,以后这个铺子,就归你了,”赵昊拿出一封文书,“渤海公治下很好,到时你找个好郎君嫁了,这些就是你的嫁妆了。”
“赵郎……”
“我要走了,”赵昊按住姑娘的手,叹息道,“从今天起,我要远去海外,放心,船我已经联络好了,从水路过去,正好十月广州的商船就要去乘季风归去,以后可能见不到了。”
“我与你一起!”
“不行,海上风险太大,都是男人,到时你一女子,我护不住你,”赵昊摸摸她的头,“其实当初不离开武昌才是最好,但现在区别也不大,我留下,会死的。”
姑娘顿时大哭。
赵昊又安慰了她一会,便离开店铺,前去拜见了一个公子。
王导的二儿子王恬正在他的院落里与人下棋,那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却生得钟灵毓秀,挺拔不凡,见有人来,礼貌地微笑。
“你有何事?”王恬抬头看着赵昊,这一年多,对方给他不少新奇玩意,他便也庇护了赵昊和他手下的一群歌伎们。
“在下将要南下,前来感谢公子这些年的照顾。”赵昊礼貌地拜谢。
“自去吧。”王恬懒得理这些俗事,对面前的少年道,“羲之,该你了。”
赵昊瞬间忍不住多看了那少年两眼,又不由得惋惜他太小了,不然拿一幅真迹可就足够吹上几百年。
摇头之后,他告辞离开,他原本想攀上这些贵族搞一番大事业的,不过这些人一个个眼高于顶,看他不起,只能算了,以后只能去波斯埃及什么的地方试试看能不能生活了。
反正死是不可能的,他就要活着。
……
赵昊走后,院里的少年王羲之抬头道:“昨日大败,局面已定,陛下那里,如何分说?”
他们下的棋非常随意,甚是心不在焉。
“还能如何说,各家部曲都已经戒备,禁军军权也都在世家之后,宫中唯一可掌的,不过是些许禁卫罢了。”王恬落下一子,“如今大家都担心陛下冲动行事,要与各家鱼死网破,观望着呢。”
“族叔尚在宫中,你便不担心么?”王羲之缓缓问。
“担心又如何,不担心又如何?你我不过是这池鱼,能做的,唯等而已。”王恬云淡风轻地道。
“你总这样,难怪被世叔责骂了,”王羲之笑了笑,突然道,“明岁,我亦要去北地,迎回父亲尸骨。”
王羲之的父亲王旷在朝廷抵御匈奴时死在上党郡,已过了快十年。
“你自去,左右北地安稳,无甚危险。”王恬无所谓地道。
“兄长不好奇么?”王羲之笑道,“北地到底是何等样子,为何连悦兄一去,便不愿返,还给咱们王氏将宅都建成了。”
“吾只知,北军来后,你我,怕不再是如今的你我了,”王恬随意落下一子,结束了棋局,嗤笑道,“真是无趣的世道。”
建邺的王宫之中,新的战报已经快马送来。
没办法,如今的战场离都城太近了,近到几乎让人有能听到喊杀声的错觉。
王导等人大朝上,百官由署中聚集到朝上,和帝王太子一起,等待着最后的结局。
他们其实都知道,除非天降神迹,否则局面基本无可挽回。
但还是没想到,来得会这般快。
从昨日的水师大战,到今日的渡江,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毫无停歇之意。
晋帝坐在王座之上,神情肃穆,看不出一点喜怒,仿佛已经风化成了死物。
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