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的关键的,如今蜀中的成汉势力正积极向宁州南中等地渗透,很多南中地区的势力迫于威势,便向成汉靠拢,如果不抵抗,那么要不了多久,蜀中成汉就会顺着当年诸葛丞相攻打南蛮的路线,将宁州南中等地纳入统治,到时,北方再想收获这些地方,必然事倍功半……
“宁州如今是王逊主事。”孟岚提出了问题关键。
“王逊善兵,威压五夷,但也因此引得夷人敌视,勾结成汉,且他是晋廷臣子,多次派人劝司马睿称帝,”李秀微微笑道,“连这次前来北地出使,也是被城中大族劝说,否则我等也不会来得如此之晚。时候到时,宁州边民夷民,便知应向谁而拜。”
在倒向北方还是南方的选择上,王逊一开始就支持南方,但随着南方颓势显示,不知骂了司马睿多少次废物,现在正是动摇之时,她也不需要渤海公立刻册封,而是在关键时候扶上一把,就能拿下金沙江北的夷地,这些年,为了生存,她也不只是管理内务。
孟岚当然听懂了潜台词,微笑点头,直接了当地问:“那您能在多久处理完当今的宁州刺史呢?”
“如若渤海公相助吾为宁州刺史,那便只需要三年,”李秀沉稳道,“吾缺的,只是起兵之时的大义之名。”
孟岚点头道:“这个条件不难,我会向渤海公提起。”
李秀立时感谢。
她是女儿身,天然便缺一个大义名份,如果是男儿,支持她的家族和下属,但因是女子,哪怕已经被晋惠帝立为宁州刺史,等惠帝一死,立刻被兄长躲了权,兄长治不了五芩夷,他们也不找她,而是派出治中毛孟千里前去洛阳,求请朝廷派刺史,朝廷不派,毛孟还再三陈情说“我万里之远来诉说哀情,朝廷不赐予怜悯给予救助,我不如死了算了”云云。逼得朝廷新派了王逊前来任职。
若没有渤海公的支持,便是身居高位,也只能像以前一样,被迫卸了兵甲,为一个男人洗手羹汤,生儿育女。
她本已经接受了现实,奈何,北方有另外一个女子的成就,生生掀起心中已经熄灭的火焰。
她是不甘的,明明一身才华抱负,为何便只能如此掩埋。
可是现在,她有了另外一条路,哪怕再凶险,也不愿退。
“不过,倒也不必如此麻烦。”孟岚有些惊叹地看着面前明艳大气的女子,忍不住勾搭道,“吾在广州略有势力,正欲北方收拢武陵、南中之地,却无一懂夷地之将,不知将军可愿屈就?”
李秀沉默了一下,明眸睁大,一时说不出话来,仿佛在消化其中的内容。
“西南夷地,总要有个主事之人,”孟岚轻描淡写地道,“广州的人,大抵都是从北方去的,不善山地之战,需要人主持局面,将军不妨试试。”
这姑娘直接在云南潜伏也挺浪费的,天知道稳健的女神还要多久才打到宁州去,不如在广州秀起来,等到时有了熟悉交广之地山川的强军,平推过去不香么?至于说好要来打山地战的策儿——嗯,反正没和他约多久时间来,就先预备着呗。
再说了,这李姑娘便宜啊,白嫖都不用贡献点的,哪像那策儿每次讨价还价,不愿少钱,一点都不可爱。
李秀被这天降大饼砸得有些怔忡,但很快反应过来,开始询问细节。
孟岚只提起了广州那边的军备只有县城有,想要有平夷之军,还得自己建,目前可以给她提供的,大约也就一万斛粮,一万斤盐,一万斤糖的样子,剩下的兵器不好运输,只能一千多弩,两千多兵戈的样子……
李秀被这数量惊得茶杯都掉了,有些艰难地问道:“这,是否多了些……”
“不多啊,”孟岚淡定地道,“这些都不用征调的,我自己就能出,再多十倍的话,我才需要向渤海公打个报告抽调,有这个,你大约能招来多少士卒。”
李秀沉默了下,才缓缓道:“三万。”
孟岚一口茶差点喷出去。
李秀镇定道:“姑娘有所不知,宁州偏远贫乏,更胜交广,南中之地,一个夷人女子,也就值一斤盐罢了,更不必说一把弩机,就够夷寨主拿十人来换了。如果用来结交势力,组建军卒,其中的细枝末节便更多,和北方军不同,宁州南中的军卒无需薪资,有吃食便足矣,若有盐,更是战无不胜之军。”
宁州只有一两个小盐井,根本不够使用,无盐的夷人手脚力气不足,战斗力整体是不如晋人的。
“哦,那我们就可以好好谈谈了。”孟姑娘打着小算盘,女神一直不打南方,让她的后手暂时用不上,如果真要有三万大军武装好了,能不能从云贵打进巴蜀——要是天府之国成都平原到手,那什么肖妃希银之类的,都是草芥也。
到时没尊还能和苍秀一起坐而领奖,说什么今天下英雄惟使君与操耳之类的话。
想想就很爽啊。
……
魏瑾拿到肝娘的报道时,就很头痛,但还是批准了,毕竟建军不是一朝一夕,孟岚在广州的积累不及时用掉,反而是便宜了当地的世家大族,不如用之于民。
“砰!”
烟花闪耀在漆黑的夜空里。
这是蓟城每年新年的活动,已经变成了招牌。
主道的沿途挂着各种花灯,禁了车马上路,游人穿着厚厚的棉袄,带着欢声笑语走在其中,让整个道路都极是拥挤。
“那边那个,不牵着小孩,罚款二十文!”突然有人喊道。
瞬间,一条街上几乎是所有带小孩子的家长都打个激灵,纷纷低头,看手上的崽儿是不是在,有的一家带四五个孩子的,还专门在腰上系了一条短绳,串了一串。
有游缴在沿途提醒注意小孩,不要走失,街道拥挤,注意安全。
街道上到处是嬉笑声,沿途的摊贩忙得恨不得涨四只手,买糖葫芦的商家们根本来不及支起糖棍,就已经被周围的家长们哄抢一空,各种陶瓷的小配件,精致物什,都会引来观看。
猜灯迷的被围观,放烟花的地方更是水泄不通。
各种细致的吃食随处可见,店铺都没有关门,反而大开着迎接八方来客。
“在这乱世之中,竟有独有此盛世……”
从宁州来的爨(音:窜)琛还是第一次到中原腹地,他家在宁州也算首屈一指的大户,但只有他才知道,踏入蓟城时,心中是多么的窘迫。哪怕身披着价值千金的蜀锦,脚踩着精致无比的丝履,头戴着镶嵌着合浦明珠的紫金冠,他依然在这个城墙都被拆除大半的城市前,踌躇了。
无论是随处可见的饱食庶民,还是目之所及皆有三层之高的楼宇,又或者是那些敢独自上街出门的女子,都刺痛了他的眼睛。
宁州,川蜀一带的民众是什么样的呢?
孩子终年赤身,十五六的女儿,都无破布可穿,一件衣服,便能做传家宝,这几年多有荒旱之年,又有乱军肆虐,到处可见树皮剥尽,越吃越饿的饥民过不了几日便倒于路上,一袋米,就能收来的健壮的僮人,还有扫平村落夷寨的瘟疫,北方的一片药,几乎都会被当圣物供奉。
渤海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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