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敦甚至忍不住站起身,在房中来回踱步。
这些年来,日益崛起的北方给了他们无数的压力,从洛阳失陷自今,他们王氏兄弟费了无数心力才在江南站稳脚跟,只要能继续稳住,他们王家最差也必然会是最顶级的士族,甚至有问鼎天下之机。
可是北方膨胀的太快了,太过恐怖。
另外不知道,但沈充是他的手下,关于北方的情报他了如指掌,这两年来更是为些愁掉了无数头发。
好在当年留下的后手终于有点效果,不求用那张舆自保,但拖慢一下北方扩张的速度,就足够让他满意了。
接下来的时间,需要抓紧时间,打败那些荆州流民,只要占据襄阳重镇,便可以长江天险阻挡北方铁骑,如此大事定矣。
忍不住心中得意,王敦吩咐属下,让人请来张舆,为他接风洗尘——围观张舆在他们面前低伏谦卑的姿态,素来建邺权贵的一项爱好,谁让他的阿姊不愿发还北方贵族的土地就算了,甚至连尊重他们都不肯呢?
……
张舆收到钱凤通知时,早就淡定了,王敦不是个大方人,这事天下人都知道,当年他娶了公主后,在厕所里发现一个匣子里放着干枣,就顺手吃光了,出来才知道这干枣是用来塞鼻孔的,后来婢女端来金澡盘、琉璃碗,里边洗手的水与澡豆,他却把这些也吃了,婢女看得直笑,结果后来大乱之时,晋室失势,他直接把当初笑他的公主婢女们赐给了手下的军卒,一个不留。
到了宴上,王敦请他吃的是北方传来的吃食,有烤全羊、汤饼、还有各种菜蔬,均是他未见过的,也叫不出名字。
“这的王家小侄从蓟城不远万里送来的好物,尤其是瓜果,在未熟之时,便要放上木盆中栽种,搬上海船,每日浇水晒日,小心伺候,一路至江南,耗费万金,便是陛下,都能吃不上。”王敦意态逍遥,仿佛在说什么小事。
张舆不说话,只是默默吃东西。
王敦看着他的模样,突然便觉得无趣,没再为难他,换了话题,说起当年张华大人风采。
张华的趣事很多,张舆对此倒没有抗拒,两人说起这个话题后,气氛总算显示和乐了些。
一饭吃完,王敦派人送张舆回去。
……
张舆如往常一般换了便衣,拿了一本书,坐在榻上阅读,老实说,这几天日子过得清闲惬意,被一个人围观总好过伺候一群大爷,还有书看,只是给阿姊添麻烦了。
但阿姊当年欺负他得那么快乐,现在自己添一点点也算是天意轮回吧。
他又翻了一页书,突然间看到一张纸条飘出来。
上边写着晚上子时之前,将来拜访,落款是肖晓晓的印鉴。
张舆捂住嘴,那瞬间,整颗心都雀跃起来。
……
他早早地熄灭灯,遣退了奴婢,在黑夜里静静等待。
月光透过窗棱,照耀在他眉宇之间,仿佛黑夜里的鬼魅,有一种别样的诡异。
时间一点点过去,他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再睁开眼,便听到一声清响,一个修长的身影缓缓走到他面前,淡然坐下。
“想离开么?”
“想。”
“不后悔?”
“绝不。”
“哪怕会死?”
“人总要有梦想,阿姊这样说过。”
徐策忍不住笑了笑:“那就跟我走吧。”
“现在?”张舆有些惊讶。
徐策笑而不语,起身出门,他只是来试探一下对方的态度,张舆想不想走,其实都由不得他。
张舆激动又紧张地跟在徐策身后,脚步极轻,生怕被守卫发现。
但他发现门口的守卫都已经不知何处去了,更不知道徐策早就计算出了守卫换班的空隙,用假手令调走了守备,那个手令绝对不会和白天看到的有一点不同。
出城的通道都早就准备好了——这里的县城土墙有很多房屋都是靠城墙修的,这样可以省下一面墙的材料。
这种情况下,在城墙下打一个小洞再容易不过了,只需要用水泡软一块墙基,再用小铲细心挖向个时辰,一个四十公分的小洞,就能让人通过。
此时正是杂草丛生的季节,一个小洞湮没其中,无人可以发现。
只要出了城,徐策有把握搞定一切。
并没有什么惊魂和意外,古代的军队没有夜视能力,可视范围很小,而张舆住处的守备已经被他用钱凤的命令暂时调走——他只需要打一个比较精准的时间差就好。
真正麻烦的是,最多半个时辰,追兵就会过来,而张舆只是一个连跑一百米都跑不下来的病弱公子。
这个问题,他的后援给的办法是,化妆术。
他对化妆术不太熟悉,但没有关系。
找个会化妆的专业代练上线就好,顺着江水就能去武昌,交通很方便了,交给肖妃,自己就找借口离远点,免得被按排送人去广州。
万万不能和她碰面,否则她不用酱油都能把他生吃了。
“洵水城一过,便是武昌城了。”另外一边,也有一行人翻越了庐山山脉,来到了江水边缘。
孟岚遮着阳光,看着滔滔江水,神采飞扬。
好久没见到肖妃,又要送他一件大礼,想想就很刺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