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集已经非常热闹了,门外人声鼎沸,到处是讨价还价和吆喝声,也不知阿兄是怎么睡的着。
开门之后,她家雇佣的小二已经等在门口。
打了招呼,崔鸢和他一起把铺面的木板拆下放到一边,清点了铺里的零钱和糖粉,和他了对了账,交待了今天糖价,便出门去。
她直奔东市,这是两兄妹每月两次难得的开荤日。
没办法呀,她和阿兄也试过自己做饭,但父母生的天赋仿佛只点在他们脑子里,四肢并没有分到一点,在点火差点把铺子烧了,被全街通报批评后,两人就歇了自己做饭的心思。
至于说请厨娘——开什么玩笑,铺子还欠着大笔钱呢。
东市这时已经是人挤人,地上铺着各种野菜、鸡蛋、山货、草鞋、席子之类的杂货。
崔鸢选了几把野菜,又买了一只野鸡和几个山菌,准备回去让小二帮着煮了,再去看了木钗,便去熟悉的摊子上。
那是集市上最挤的饼摊子,用料很足,香喷喷的,平时都在铁坊那边摆摊,而今天是工厂沐休的日子,也就摆在了市中。
正准备去买两个,她却突然顿住脚步。
笼饼!
她来到摊子边,还是蒸出十字花的笼饼,她都不记得多久没吃到笼饼了!
“多少钱?”
“十钱一个。”那卖饼的是一名俊俏温柔的女子,一身红衣,声音略微沙哑,却甚是勾耳,不徐不疾,听着就很舒服。
“难怪你这摊子人那么少。”崔鸢想了想,“给我来一个。”
女子微微一笑:“笼饼为高门所食,十钱已是很便宜了。”
“这遍地平民,自然不知。”崔鸢啃了一口,笼饼甚是松软甘甜,吃着满口麦香。
“两个馒头,至于么。”路过的南华忍不住嘀咕了一句,难度面粉发酵还没普及?
这是不是新的财路——算了,本小姐不缺钱。
摊边两人都当没听到。
女子漫不经心地问道:“对了,潞城没见到有卖散之处呢。”
崔鸢随口道:“潞城禁寒食散,抓到就吊城墙。”
“如此么……”
崔鸢好奇道:“你会做笼饼,是哪里来的厨娘啊?”
“洛阳。”女子温柔道。
崔鸢手指停了停,突然间声音就带上了一点呜咽:“洛阳?你知道清河崔悦么,就是广武侯的从中事郎,崔悦?”
“广武候从中事郎?”女子想了想,“嗯,知晓,你是他家人么?”
“是的啊,去年父亲在广武侯麾下讨伐乱贼,受了伤,我本欲和阿兄去相见,却在路上失散了,都一年没见到阿耶阿娘了。”想到那时的悲惨,崔鸢难得地脆弱起来。
“那要恭喜小姑娘了。”女子温柔道,“广武侯刘琨已经受并州刺史,你父亲是他治下幕僚,到时会一同上任,而潞城,是必经之路,过不了一两月,你就能见到他了。”
“哈?”崔鸢愣了一下,“你说啥?”
“他过两个月必然会来这里。”女子笑道。
崔鸢拔腿就跑。
路并不远,她匆忙上楼,对着还在睡觉的哥哥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起来快起来。”
“干嘛啊。”崔涞从被子里冒出头。
崔鸢忐忑面矛盾地把听到的消息说了一遍,期盼哥哥的安慰。
“大好事啊,妹妹你终于可以回去了,我也可以放心了。”崔涞感觉世界都明媚了。
“我就知道,你想丢下我!”
“这怎么叫丢下你呢,难道你不想回去吗?”崔涞疑惑道,“成天挂在嘴边说如果在清河怎么样的人不是你是谁?”
“我……”崔鸢沉默数息,“我,我也不想回去啊。”
一边是富有奢侈,但却无聊又矫情的高门生活;一边是平凡将就,但却自由充实的发挥自己的才能。
已经出了笼子,再让她回去和手帕交成天聊这个的郎君那个的夫人,然后过几年被嫁出去相夫教子——光是想想,就觉得可怕,非把她憋死不可。
想到这,她凶道:“我不管,如果你不能让我留下,我就告诉父亲你想留在这跳大傩!”
想甩掉她,不可能的。
要死一起死吧!
另一边,被抛下的摊主依然淡定。
“这便有些麻烦了,”郅纤善拿了一个馒头吃着,“不收寒食散,就很难与郡守论价。”
天师道之所以能在北方纵横无敌,就是他们因为是高门寒食散的最大供应商,一剂寒食散便要数千钱,一个好的炼散师可说是无价之宝,到哪都是上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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