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酒肆简陋不堪,从桌椅到梁柱,都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风彻自进了门眉头就一直皱着,此刻看到这里头的景象,面上更是露出深深的担忧之色。
“你们二人与他家既是有交情,为何不帮衬着……修一下屋子也好呀。”
他小心地扯了扯前方老六的袖子,小声提醒道。
只是这破楼太安静了,尽管他声音不大,却还是叫前头带路的中年男子听见了。
“不是二位王爷不帮衬,是我家不想修。”
他声音低低的,不知道是压抑了什么故事。
风彻闻言,只好不再多言。
看着那人落寞的背影,苍梧眼睑一垂,盖住其中翻涌的情绪。
在看到这一家人之后,这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她都理清了。
她知道这家人为何会任由着这楼随着时间破败下去,至今连桌椅都不肯换。
因为他们没有办法换。
他们交易的是一坛酒,出卖的却是自己的良心。
老六和老七闻言,趁着有人提起,又一次劝道:“今年龙都雨水多,这老房子再下几次雨怕是就住不得人了,你们说服老头子,还是修一下的好吧?”
中年男子的背影似乎僵了一下,还是缓缓摇了摇头。
他走到院中的一棵树下,拿出一把不大的锄头,在树底下刨了几下,刨出一坛酒。
拿在手上颠了下,背对着几人,开口道:“家中近几年也攒了些积蓄,这老房子既是旧了,也懒得修了。我们在外头的一个镇子上买了房子了,过阵子就搬走了。”
他说着起了身,将酒坛放到老六手中,笑着道:“二位王爷今晚不来取,过几日我也是要亲自送到府上的。”
老六老七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老七问道:“你们是搬到哪个镇子了?日后我们出城玩,还能见到你们呢。”
中年男子身子又僵了一下,脸上的笑消失了一瞬,又扬了起来,用力摆了摆手,半开玩笑道:“就是不想卷入你们龙都这些大人物的事情中才搬走的,您二位偏又来细问。”
“诶……”
“东西拿到了,可以走了。”
老六开口,还想细问,被苍梧打断。
她从他手上拿过那坛酒,深深地看了眼呆在原地的中年男子。
她漆黑的眸子,在这一瞬间似乎闪动过一抹金光。
那光一闪,中年男子便似鬼魂附了体一般,激灵灵一颤。
苍梧没有理会,端着酒,径直回到了前厅。
老叟坐在凳子上,看着苍梧手中端着酒坛出来,怔了一下,正欲开口提醒她仔细一些,到嘴边的话却硬生生堵在了嗓子眼。
苍梧瞥了他一眼,唇边溢出一抹极浅极寒的冷笑。
老叟身子猛地一僵,浑浊的老目惊恐地瞪大,死死睁着,盯着苍梧的身影。
“看在他俩的份上,本尊今日饶你们不死。”
她越过他,径直走到了大门口。
顿住步子,冰冷的话语透过意念,带着强悍无比的意志,直接传入这一家人的脑海里。
原本被吵醒小声哭闹的孩童,一口哭声堵在了喉咙,似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生生扼住。
“今后再让本尊见到你们,便是你们一家的死期。”
阴冷的声音,带着滔天的怒意,震撼到每一个人的心头,整个酒肆,被一种诡异的气氛笼罩。
然而后头三人,一人在纠结这屋子怎么破到这境地,另外两人则是盘算着是否能再蹭上一口那美酒。
一行人出了酒肆,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刚才那短短的时间内,这一家人经历了怎样惊悚的生死一瞬。
一出门,苍梧便将那坛酒放进了空间,脸色沉得都快滴出水了。
一出来,感受到身边的低气压,风彻几人才后知后觉地察觉,不解的目光纷纷投向苍梧。
不过两人只当她是因为当年之事伤感。
便宽慰着开口:“这酒是当年大哥特地让留下的,他说你好喝酒贪杯,就怕你喜欢,一口气把那坛喝完后,一时半会儿喝不到新的。”
老七说着,艰难的扯了一个笑。
“他倒是说得一点没错,就你那牛饮的喝法,这一坛哪里能够啊。”
苍梧没有说话,脸色依旧阴沉。
“他从一开始就错了。”
就在二人琢磨着到底要怎么说的时候,沉默了许久的苍梧,才终于开了口。
这回不仅是风彻,连老六二人都茫然了。
不知她说的这句话,到底是哪个意思。
然而苍梧似乎也根本没有解释的打算,她眼眸一敛,眸光渐渐淡去,眼底的深黑化作一团金芒,沉敛附着在瞳孔之上。
见她将眸色变了回来,几人更加不解了。
“……你不扮猪了?”
风彻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好久,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老六老七瞬间倒抽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