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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门而出便是满院金银。
箱子堆得到处都是,连石桌都被摆满了。
周九行不在,倒是芍药端着一碗醒酒汤过来,还往外冒着热气,一看就是刚刚做好的。
“封公子,你醒了!”少女看见他连忙迎上去,表情不大自然,又是欢喜又是愧疚,还有些不好意思。
“这些都是我爹爹差人弄的,我劝了他很多次他都不听,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对不起,封公子,我没有说在泣冥山的事,他以为……”芍药垂下眸去,不安地绞着双手。
剑客闻言也不好再说什么,接过她手里的醒酒汤,摇了摇头。
“不怪你。”
说完这三个字两人便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封止属实不会跟小姑娘打交道,更何况这个姑娘不是别人,是曾在他和莫真门口被迫听了一上午墙角,此时还被爹爹逼着下聘给他的芍药。
越站着心里越是别扭。
索性萧信然好巧不巧推门出来,说一会儿想去集市上转一转,询问封止要不要一道走。
剑客自是求之不得。
比不得红灯节那天繁华热闹,集市上的人并不多。好在街上的东西品类纷繁,倒是齐全得紧。萧信然只是找个借口把他叫出来,一路上也没怎么逛,拉着他去馄饨摊儿上吃馄饨。
“周九行是认真的,凝之你怎么想?”萧信然问归问,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我这辈子都不打算娶亲了。”剑客露出一个又是释然又是苦涩的表情。“我身上有隐疾,不能祸害人家姑娘。更何况,退一万步讲,就算要娶,我也不会娶周姑娘。”
隐疾?难为他如此讲。
“不娶周姑娘,凝之想娶谁?”萧信然闻言放下了手中的勺子,抬头去看封止。
这是两人最接近坦诚的一次。剑客张了张口,正准备说些什么,余光扫到一抹黑色,视线立时就被吸引了。
黑衣黑发,肩宽背阔。
不是莫真还有谁?
“信然,在这儿等着我,我去去就回!”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思念如蚂蚁般扰得他浑身难耐,封止站起身,片刻不敢耽搁,运功提气追了出去。
“哎!凝之!”
萧信然一愣,目光只来得及捉到剑客消失的背影。顺着封止离开的地方看去,瞧见一截熟悉又陌生的黑色袍袖。
他蓦地笑起来,俊美无俦的脸上浮起醉人的风采。
真是难得的好事,他的阿止想他了。
“钱搁在桌上,不用找了。”他从衣袖里丢出一锭银子,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思念像是一根线,牵引着封止往前走。
那一句莫公子埋在心里,好像一个让人蓦然心安的咒。
封止没有来得及唤,只是跟在背影后面。街上的人渐渐多起来,阻隔了那抹漆黑如墨的影子,剑客跟在后面一路无声尾随。
以莫真的警觉不该没有发现自己。
他这是要去哪里?这些天来一直待在渝州城么?
自从离开泣冥山,莫真就只在封止毒发时出现过。如果魔教教主一直在距离自己很近很近的地方,却不来找自己,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们的关系仅限于此呢?
施恩者与被救者,亦或,特殊时期的床伴。
封止已经距离那道影子很近很近了,很多次手伸出去又收回来,不知道究竟说些什么。
“天香阁出事儿了!”人群从黑影要去的方向奔逃过来,跌跌撞撞,满脸菜色。奔逃者有老人孩子,亦有看起来孔武有力的年轻汉子。
“前面到底怎么了?”街上的小贩一边拦人去问,一边忙不迭地准备收摊。
“周家啊,真不知他们得罪了什么人,死了死了都死了,到处都是血!”被拦住的人大叫着说,挣命般往外跑,跑了两步又被拽住了。
“你说谁?周家,可是周九行周大侠家!?”面容清冷的剑客厉声逼问道。
那人点了点头,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封止问完人再看前面,黑色的影子混在四散奔逃的人群中早就没了踪影。他剥开人群试图赶上去,连着追了好几条街也没瞧见那人的影子。
“凝之!”正准备折回天香阁看看,就听见了一声熟悉的呼唤,萧信然不知为何没有在馄饨摊儿上等着。
大街上的人都跑了,路上空得一片死寂。
“我听说周大侠出了事,你怎么在这里?”俊美无俦的矜贵公子问着,非常自然地去拉他的腕子,往血腥开始的地方走去。
“我刚才好像看见一个人。”封止喃喃说着,心下隐隐约约不安起来。
打开天香阁的大门铺面而来的是浓重的血气。封止还没有来得及吃早饭,腹中空空如也,闻见那味道下意识地一阵恶心。
进门看见的先是大厅,桌上的菜还没有凉透,有人从二楼重重摔了下来,木桌一劈两半,碗碟摔得粉碎。
那人的脏腑被筷子插了
', ' ')('个顶透,有血沫自口鼻处涌出,身体抽搐了两下,随即没了动静。
剑客看了一眼,立马将视线收了回去。
一楼死了十几个人,有周家人,也有人穿着上次见过的那身黑衣。
封止从来没有往那方面想过,今天忽然觉得这黑衣与莫真惯常穿的那套很像。无论从颜色,还是从腰带的质地。
只是莫真那套的料子更好些,上面绣了飘逸的金纹花样。
封止难以克制自己的胡思乱想,一步一步往楼上走,走了几步头上一湿,下意识伸手摸了摸,满眼皆是刺目的红。
抬头往上看,木制台阶处被血泡了一样,红色的液体一滴一滴顺着缝隙往下淌。
剑客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滚动着喉结。
“楼上没有打斗声,内功的气息尚在,还有人活着。”萧信然见状往旁边迈了一步,与封止肩膀挨着肩膀往上走。
“信然,一会儿无论发生何事,你也不要离开我的身边,我来保护你。”封止强压着胃里的难受说。
走上去看见的是一处破败的围栏,围栏处有血,显然是刚才那人摔下去的地方。
那人似乎也快死了,倚在栏杆上很久,木头很脆禁不住他,才这样哐当一声掉在一楼的饭桌上。
尚有活人气息的是一个非常大的雅间,进门便是死人,不知道何时断了气,裤裆里满是屎尿。
封止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昨夜光喝酒没怎么吃菜,吐的尽是清水。
“这里没有危险了,你在外面等着,我去看看就好。”萧信然说着就要单独走进去,却被一只手紧紧抓住了。
“我可以。”剑客白着脸坚持,即便知道不会有什么危险,他终归还是不放心。
更何况,他有件非常重要的事需要确认。
“那一起吧。”见他执着,萧信然也不好多说什么,紧紧回握住封止的手,把他往自己怀里带。
两人默契的进门,探查死者与伤者,他们离得那样近,好似依偎一样。
封止觉得胃里好了很多,也许是因为左手传递过来的温度,也许因为那抹清冽好闻的冷香。
“周大侠!”两人在屏风后面的墙角处看见了周九行,他浑身都是血,手臂断了一只,搁在不远处的地上。
“离……离恨天……”周九行目呲欲裂地看着面前的黑衣人,那人胸口处插了一柄飞刀,手里拿着一把暗红色的杀气四溢的宝剑。
封止见状去从尸体手里拿剑,可那人握得如此用力,怎么都掰不开,不得已只能连着血肉斩下腕子。
“周大侠,离恨天在这儿。”封止将那柄连着残肢的宝剑递过去。
周九行抬手想要接,身上却没有半点力气。惯常用剑的右手都没了,要它还有什么用!
“都是它!都是它!冤有头债有主,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未到啊!”
周九行厉声念着,吐血三升,径直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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