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吴大就把消息打探明白了, 马子俊的确很可疑,可疑的不止是他最近去过两次荣府, 还有安乐候府最近的窘境。
原来马子俊的大哥在沉寂了一段时间之后竟然又犯起了赌瘾, 欠了大笔赌债,毕竟是家里的长子嫡孙, 就算再混蛋也不能把他打死。然而对方也不是什么善茬,明确放话出来,限期不还就要他半条狗命。
安乐候府没办法, 不得不动起了变卖祖产的念头, 然而!这个消息在小范围内传了两天之后,忽然没动静了。也就是说,马家既没卖铺子, 大公子的命也好好的留着呢。
那么到底是谁帮马家堵住了这个窟窿?答案呼之欲出, 可雪茶有一点始终想不明白, 就算荣庆林有这个能力, 可马子俊到底能为他做些什么?才能与他付出的银子相匹配。
晚上吴弦回来, 她只是简单的和他提了一下, 说她在酒楼里听人说话,有一个叫马子俊的和荣庆林走的挺近, 叫他提防一些。
吴弦有些摸不着头脑,谁是马子俊?他在书院里一心读书,除了和几个相熟的同窗来往, 其他人的事他一概不理会, 特别是关于荣庆林的, 躲还来不及呢。
不过他倒是把这话听进去了,宋羽也叫他提防些,一个两个皆如此,就连他也隐隐有些不安,像前面有什么祸患在等着他一样。
接下来一连几天,如意阁的人都很少见到吴大,总是神出鬼没的,不变的是每次见着他都是一身的酒气,问他干什么去了他也不说。
雪茶这边则带着董慧慧和几个丫鬟研究起了醉玲珑的货品,经过观察试用发现,仿品和自家的质地只有微小的差别,对一般人来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货品一样,且比自己便宜,难怪这几天的生意淡了一些。
“雪茶,这怎么办?要不咱们告上衙门吧?”董慧慧放下一盒香膏,怒道。
“你告人家什么?人家偏说是自己想出来的呢?总归就那几样做法,那几样配料,咱们吃的是哑巴亏。再说肯定不止她们一家仿的,还有别的小铺子,更没处追究去了。”
“那你说怎么办?”
“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把咱们的货品做到别人仿不出来的地步!让人一看一闻,就知道是咱们如意阁出的。慧慧,我记得宋羽的画不错,你让他抽空画几个图样出来,挑一个印到咱们所有货品的瓶身上,之后你和窑厂那边要的货全部要印上咱们的图案。”
“那瓷瓶是不是也要更加精细的?”董慧慧触类旁通。
“嗯,高档的做出一批吧,其余的也要。至于货品方面,我这边想办法。”
雪茶手下的四个丫鬟以梅兰竹菊命名,其中竹香和菊香性子内敛沉静,最适合也最喜欢和雪茶研究那些让女孩子变美的东西。加上小敏,雪茶把自己的手艺都传给了她们,现在她们的水平已经不低于她这个先生了。
雪茶虽然天赋很高,但毕竟所知有限,因此她急需获得更多的知识和人才。
她这边不断收集各种秘方和香料,一心做稳如意阁的同时,吴大那边也终于有了结果。
“不出您所料,安乐候府的赌债的确是荣庆林给还的,他只要马子俊为他做一件事……”
雪茶嗤笑一声,“先让我猜猜,可是出了什么损主意弄我相公?”
吴大也是个年轻人,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真被您给料中了。”
“这个不难,说吧,我要好好听听他到底想干什么。”荣庆林一直嫉恨吴弦,虽然在她看来有些莫名其妙,但想必数次下来,加上上次荣思玉被打的事,原本的厌恶早就加深了。他肯定没有整治孟琋的胆子,那唯一的靶子自然就是她的相公吴弦了。
吴弦回来的时候是高高兴兴的,今天孙先生又夸了他,他美了一天还不够,回家就把小小虎高高的举了起来,父子两一块傻乐。
雪茶上前把孩子抱了过来,“别玩儿了,把我儿子晃的和你一样傻别怪我跟你急。”
吴弦听了不服气,“我傻?我这些年就只吃过你的亏而已,我还怎么傻了?”
“你要是不傻,怎么会有人想把你像傻子似的的对付?”
吴弦这下听出了弦外之音,赶紧凑到她身边,“娘子你是不是又听说了什么?这些天我在书院里一直小心的很,没发现谁有小动作。”
“不是不动作,人家那是还没到时候。”接下来,雪茶便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悉数告诉了他。
吴大查出了和马子俊喝酒的那两人是谁,之后刻意接近其中心眼儿最多品行最差的那个,威逼加上利诱,很快对方就答应帮他套出马子俊的话。
马子俊最近心中烦闷,难得有如此贴心的好友每晚约他畅饮抒怀,不知不觉就降低了戒心,有一天喝醉后,终于道出了实情。
吴弦听到雪茶的话差点跳起来,“什么?栽赃我抄袭?亏他做的出来!”
一旦在白鹿书院爆出抄袭,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他连想都不敢想,逐出书院是肯定的,名声也不用要了。
一个读书人的名声尽毁,他以后还有什么前途可言!荣庆林的用心何等歹毒?简直比他的堂弟荣二少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是要从根基上彻底毁灭自己!
吴弦和雪茶一样,对他的计划惊怒不已,这要是被顺利栽赃了,不止他一个人遭殃,连孙先生和与他交好的孟琋也会丢尽了颜面!
他至今都不能完全理解荣庆林的想法,他为何会恨他至此?
雪茶明白他心里的震惊和难过,荣家对他而言,毕竟还留有一丝美好的回忆在心底。本以为上次决裂之后就是永不相干,没想到却被一向没什么过节的大房穷追不舍。任谁身处其中都会感到痛苦和困惑。
“相公,你没事吧?不必去想那家人了,就连我对老太君都绝了幻想,他们是一根藤上结出的葫芦,做出什么我都不意外。”她一手抱着小小虎,一手握住他的手,“咱们几个,才是一根藤上的。”
吴弦叹了口气,“我没事,不过是太震惊罢了。娘子,就算咱们家以后不能大富大贵,也要行的正坐的直,子孙要是哪个敢走歪门邪道,我第一个把他抽开花。”
小小虎忽的把头转了过去,不看他,虽然不知道爹爹在说什么,也知道是危险的话。
雪茶笑着笑,安抚着小小虎,“好,你说的那些还早着呢,快想想眼下怎么办吧。要不要提前告诉孙先生和师兄?或者在那马子俊身上下下功夫?”
“不。”吴弦斩钉截铁的说道,“咱们没有证据,我不能用没发生的事去告状。至于在马子俊身上下功夫也别想了,荣庆林花的是大价钱,别说我没那个钱,就是有也决不便宜这样的窝囊小人!”
“那你是有主意了?”
“你放心吧,忘了你相公原来是干什么的了?市井上那些变戏法的招数我都学的会,我一个堂堂西街赌神,你说他会比我的手还快吗?”
“你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能行吗?会不会把火惹到你身上?”
“不会的,我手脚干净的很,你想想当初的荣家二少爷,直到得了病才反应过来是我的杰作。”
雪茶还是有些担忧,然而他说的信誓旦旦的,又不允许她再插手,也就随他去了。
吴弦一直若无其事的准备考试,期间马子俊果然随意找了一个由头,与他搭上了话。之后便几乎每天都有一两次偶遇,说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有了熟识的样子。
吴弦这种对世家子弟毫不抗拒的样子,并不让人感到意外,就算他是孙佑礼的弟子,依旧改变不了他的出身,有人肯理他,他就应该感到荣幸了。
没有人对此说什么,只有孟琋欲言又止的说了一句,“不用刻意和那些人结交,有我在呢。”
吴弦谢过之后,没再说什么,这事儿就连宋羽他都没告诉。
终于到了小考这天,为了给马子俊下手的机会,吴弦已经好几天没和宋羽一起走了,果然到了书院门口,马子俊就笑着过来了,和吴弦勾肩搭背。
“吴兄,来的够晚的啊!昨晚一定苦读到半夜吧?”
“哈哈没有没有,马兄你来的也不早啊。”
马子俊讪了一下,“我路上有事耽搁了,你准备的怎么样?先生说这次重点考……”
二人有来有往,一副好兄弟的样子。
若不是吴弦早有防备,那落入自己的书袋的小方块恐怕是不会注意到的。
“还好吧,那部分我学的不好,恐怕要丢孙先生的脸了。”
马子俊见他面带忧虑,心内有些不忍,可他实在没有别的选择,最后那点祖产要是卖了他们全家都将断了活路,更别说供他在书院读书了。为此,他只能对不起吴弦了。
“不会的,你会考好的。”
远处传来一阵洪亮的铃铛声,那是在提醒学子们快些入场。二人不再多聊,匆匆往教室跑去。
吴弦就坐的时候,大部分人已经坐下了,卷子已经在桌上了,他放下书袋,凝神静气的想着答题思路。
马子俊的位置离他较远,吴弦也根本无心看他,一切都是他自作孽,他半点不心软。
马子俊此时的心态与吴弦正相反,他根本看不进去题目,眼睛时不时的往吴弦的方向飘,他把那张纸叠的十分精巧,虽然不大,但只要往外掏毛笔就一定会带出来。
终于!他看到吴弦的手伸进了书袋了,之后他却失望了,只见他从容的掏出了毛笔,没有带出任何东西。
他深深的泄了一口气,可能是个意外吧,罢了,看来只好用第二招了,等下他要当着所有人的面举报他打小抄。到时候不管他抄没抄,监考的先生都会去搜他的东西,搜出那张纸的话他百口莫辩,书院一向对这种事容忍度很低。
想好了之后,他终于定了定心,不管别人如何,他自己还要认真考试呢。马子俊相当重视这次小考,他是全家人的希望,振兴马家的担子全在他的肩上。
他把手伸进了书袋里,在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就把毛笔抽了出来,却瞬间惊愣住了,只见那张本该在吴弦书袋里的纸正诡异的卡在他的毛笔上!
还是半开着的样子,十分显眼,他很快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就往书袋里藏。
宋羽的位置在马子俊的右后方,吴弦这几天都和马子俊走的很近,就算他什么都没说,他也知道这里面绝对有猫腻。
不是别人要算计吴弦,就是吴弦要算计别人。
他琢磨着二人已经排练这么多天了,小考这天大戏总该开锣了吧!
果然!他不过是多看了两眼姓马的,就发现问题了。
他毫不犹豫的高举手臂,于一片安宁中投下了一颗惊雷,“先生,马子俊打小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