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2 / 2)

自然亦有各宫嫔妃趁着这难得机会与家中亲人一聚,殿内氛围多了几分随意热烈,少了些许拘谨严肃。

苏沁琬的到来很自然便引起殿内众人的注意,毕竟如今人人皆知宫中有位极为得宠的愉婉仪,出身不显,可却入了皇上的眼,宠爱之盛前所未有,是以一听太监唱喏‘愉婉仪到’便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大门处,等候那宠冠后宫的女子出现。

但见来人着一袭粉色流云藕丝绣花缎裙,行走间环佩叮当作响,头挽着以点点莹润珍珠饰于顶上的挑心髻,斜插金镶宝石海棠簪,杏脸桃腮,两道弯弯柳叶眉,一双翦翦含水秋瞳,眼波流转间神采飞扬,唇角含一缕浅浅笑意,端的是极尽明媚。

“给太妃娘娘请安!”女子盈盈下拜,声如黄莺,清脆空灵。

在场命妇姑娘们暗暗按下心中惊奇,亦连忙起身见礼。

余太妃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若无其事地落了座的苏沁琬,心中诧异不已。倒是想不到赵弘佑近乎独宠的女子居然是此等艳媚之容,实在是让她始料未及。再瞧着对方这艳光四射的妆扮,与现行典雅精致之风可谓大相径庭,足以看得出此女并非低调收敛之人。

莫怪于连刘贵嫔那般霸道之人都在她手上讨不了好,这样嚣张的性子,又有皇帝宠着捧着,只要她一直好好地把握住圣宠,行事谨慎不犯大错,如今的后宫中又有何人奈得她何?

身上总有各式闪闪躲躲的探究视线投过来,苏沁琬暗暗撇撇嘴,垂眸端过手侧方桌上的茶碗小口小口地抿了抿,以掩饰眼中的不耐。

殿内自她出现后有片刻的安静,不过须臾气氛重又热烈了起来,对好不容易进宫来的各府夫人来说,今日的头等大事自然是与靖王的亲事。

察觉身上的视线渐渐消散后,苏沁琬放下茶碗,拿起绢帕轻轻拭了拭嘴角,抬眸却对上一双有几分讨好的眼睛。

她微微怔了怔,在对方冲她笑着致意时亦下意识地微微笑笑。见得了她的回应,女子有些惊喜,连忙整整衣裙向她走了过来。

“妾身仪郡王妃孟氏见过愉婉仪。”

苏沁琬愕然,只也顾不得多想,微微侧身只受了她半礼,“郡王妃客气了!”

孟氏自来熟地在她身侧落了座,亲亲热热地道,“都说宫里头有位姿容绝世的婉仪娘娘,今日妾身可总算是见识到,真真是比传闻中更让人移不开眼睛。”

苏沁琬一时倒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扬着羞涩又欢喜的笑容,轻抬素手半掩唇。

孟氏见她受用,精神一振,打蛇随棍上地又夸道,“都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妾身却觉得婉仪身上佩戴的这些却是沾了您的光。您瞧这红宝石海棠簪,海棠明艳,配之红宝石又显华贵,这两样结合一处,也只有如婉仪这般气度的人物戴着,方才显得出它的亮眼之处来。还有这一串的东海莹玉白珍珠……”

苏沁琬嘴角弧度渐弯,她可是头一回见人夸赞旁人夸得这么细致的,一样接一样,说得头头是道,让人听了不由得便要去相信她所言皆出自本心,绝非阿谀奉承。

真是个有意思之人!

孟氏从她头上插着的簪子一直夸到腰间系着的宫绦上的玉佩,每一样均细细道来,仿佛这些贵重之物之所以贵重,那是因为它们被佩戴在苏沁琬身上,离了她,不过是一些俗不可耐的平凡之物罢了。

苏沁琬笑颜逐开地听她唱作俱佳,虽不明对方来意,可难得有人在这无聊的宴会上陪她说说话,总比她一人傻愣愣坐着的好。再者,好听的话谁不爱听?

早有察觉这边情况的人望了过来,见仪郡王妃殷勤地坐到愉婉仪身边,嘴里也不知在说什么,逗得那愉婉仪眉开眼笑的,对她有几分了解的人,心中多少也猜测得到她又是在拍马溜须了,暗暗嘲笑一声,便移开了视线。

“郡王妃喝口茶润润嗓子。”见孟氏嘴里不停地说了这么久,苏沁琬体贴地为她倒了碗茶。

“哎哟哟,婉仪您这是折杀妾身了!”孟氏简直是受宠若惊,连忙双手接过。

“郡王妃又何需这般多礼。”苏沁琬掩嘴一笑,睁着一双明亮又带笑意的大眼望向她。

孟氏愣了愣,只觉得眼前这宠冠后宫的女子落落大方又纯粹得很,不像旁人那般一面得意她的好话,一面又不屑她这拍马溜须的行为。这样的女子,真的是传言中气焰嚣张的愉婉仪?

她也清楚自己在京中风评不甚好,善口舌、爱黄白之物,任哪一项拎出去都让人退避三舍。再加上仪郡王府那等情况,虽仍挂着个郡王府的名头,却早已全无郡王府的体面。

她动作僵硬地将茶碗送到嘴边呷了一口,回过神来却见对方依旧笑盈盈地望着她,眼神澄澈,不见异样。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从她心口处溢出,仿佛好久不曾有人用这般平和带笑的眼神望她……

苏沁琬见她突然间发起愣来,不禁疑惑地伸出手去在她眼前摇了摇,“郡王妃?”

孟氏一下便回过了神,对上一双清澈疑惑的明眸,想到自己片刻的失态,不禁有几分讪讪然。苏沁琬见状更感好笑,只觉得这人实在有趣,一上来便叽叽咕咕地夸个没完没了,然后又突然发起愣来,让她心情蓦地大好,正想着与她逗趣几句,却听身后传来余太妃欢喜难抑的笑声。

她回首一望,却见余太妃一手拉着一位着桃红襦裙的年轻姑娘,面目慈和,嘴边笑意连连。她不禁猜测着莫非余太妃瞧中了这位姑娘?却是不知这是哪家的闺女能有此等福份。

“那是杨家的姑娘。”身侧的孟氏低声道。

苏沁琬疑惑地望了望她,显然对这杨家并无印象。

孟氏见状又道,“便是谦王妃的娘家侄女。”

谦王妃?苏沁琬有几分意外,不禁再次回过头去细细打量那姑娘,却见她微垂着头羞涩地坐在余太妃身侧,一时倒也瞧不清模样。

余太妃竟然瞧上了谦王妃娘家侄女?这是单纯着觉得杨家小姐人品相貌出众,还是别有用意?毕竟,靖王娶了杨家的闺女,便算是与谦王妃拉上了更深一层的关系,又或者说是与谦王的关系更进了一步。

谦王虽说是当今皇上与靖王的嫡亲伯父,可在永德朝时却是让人讳莫如深的,无人敢明目张胆地提及他。苏沁琬也是年幼时曾偶尔从爹爹口中听闻这谦王之事。

谦王是太.祖皇帝嫡长子,与文昭皇帝属一母同胞之嫡亲兄弟,与用兵如神、能征善战的文昭皇帝不同,他却是个温润君子、文人雅士,虽一直颇得太.祖皇帝及高皇后疼爱,可在军士百姓中的声望却不及亲弟。后来更是在战争中被敌军所俘,九死一生回朝,地位却是尴尬至极。

论理,他是嫡长子,待人接物亦是让人如沐春风,朝中大臣纵是对他曾沦为俘虏观感微妙,可多数人对他却仍是有着良好印象的。毕竟,这样处事宽和,温文有礼的年轻人,饶得是哪个也生不出恶感来。再加上太.祖皇帝久不立太子,又让不少朝臣心生想法,相比铁面果敢的二皇子,在皇长子手下做事自然更轻松些。这样一来,战功不菲的二皇子与曾被敌军俘虏的皇长子竟然在朝中平分秋色,两边人各自为了太子一位互不相让。

可惜的是,直至太.祖皇帝驾崩,太子依然未曾册立下来,到最后还是二皇子雷厉风行地斩杀了不少皇长子一派之人,这才皇袍加身,次年改元永德。而皇长子则被册为谦王,明面上说是谦王身子弱,迁居大明山皇庄疗养,实际上却是相当于被软禁了。

及至启元帝登基,顾及皇家骨肉亲情,屡次亲至大明山探望皇伯父,这才使得这位温文尔雅的谦王殿下重回世人视线当中。

“站在太妃另一侧的那位青衣姑娘又是哪家小姐?”苏沁琬视线落在余太妃右手边有几分面善的女子身上,随口又问。

“噢,那位是丞相府新近的嫡小姐。”孟氏望了一眼,压低声音道。

新近的嫡小姐?苏沁琬纳闷了,想要再问一问,却又晓得此处人多口杂,加之丞相府的小姐,自然就是徐淑妃的妹妹,她虽不怕徐淑妃,可连累身侧这位郡王妃就不好了。

想到此处,她便收回了视线,重又对上孟氏,笑盈盈地道,“听郡王妃口音,像是南边人士,却是不知具体是何处?”

孟氏听她这话似有结交之意,眼睛一亮,欢欢喜喜地道,“妾身自幼长于江闽,后来随家父到了江宁……婉仪的口音听着也像是南方的,莫非亦是江宁一带?”

苏沁琬抿嘴一笑,“我本江闽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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