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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洲很大。
四面环山,说他是京城,倒也不太算。
宛安时代,夜生活都很丰富,上头主要以民为本,倒也不是昏君,起码皇帝继位后,有那么几年风光,边疆战士以死护国,国内政治顺利,百姓也过得安稳,因此深受民间爱戴。
南方淅淅沥沥下了两天雨,连绵不断,宛如少女打翻针线盒,朦胧双眼。
两根粗壮的木柱立起一块横排,四面飞花,灵泽绵延,老旧的木块被染得深色,上面写着三个大字:通天城。
尉白榆:……“”
马车沿着路段缓慢前行,细雨拍打着木窗,吵闹声不断,撩起素帘一看,路上行人欲断魂。
南方不同得他们倾盘大雨不出门,反而立起个屏风摆摊,也不担心食材被雨打湿。
“老板,白菜几文啊?”
“诶,今日大减价,三文一棵!”
“娘亲我想吃糖葫芦……”
“今日糖爷爷没出来摆摊,咱们改日再买好吗?”
处处透着安稳。
“这镇上风气也不错嘛,为啥要起名叫通天城?我还通天塔呢。”
小姑娘玩心重,又正近锦瑟之年,在宫中关了这么久,看到有趣的,难免会管不住礼仪,有些冒昧。
不过并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反而催生几分自由的可爱来。
温凝雨坐在尉常晏身旁,双手交叠趴在窗沿边,拉开素帘一角掩掩地往外瞧。
春雨细如尘,客栈门牌被笼上一层薄薄的绵白轻纱,桃花纷飞,沿着马车一路往后穿梭,扶摇轻折杨柳枝。
忽然,眼前伸来一只手,视线阔然开朗,零落的春雨落进睫毛,温凝雨被弄得有些痒,忍不住起身擦拭。
尉常晏:“……”
默默收回还拉着窗帘的那只手,他冷冷地,又僵硬地低声说了句抱歉。
温凝雨朦眬睁眼,摇摇头。
马车沿着潮湿的地面缓缓停下,江南地区飞花似梦,客栈屋檐垂落着两条红灯笼,隐隐遮掩突出的方牌——清风客栈。
“嘿嘿嘿!”小姑娘隔老远就已经迫不及待了,待车一停,捞上碧蓝的配剑就往外蹦。
“临洲!老娘来啦!”
扑通一声,跳下车。
温凝雨:“……”
这得被关了多久……
尉常晏从包袱中翻出一具半面,没有过多的花纹,是单纯的亮黑。
他拿过脚下的油纸伞,正想起身,却被一旁疑惑的温凝雨打断,“你的脸,不是好了吗?为什么还要戴面具?”
面具之下,尉常晏一愣。
他的伤是好了没错。
就在尉白榆吵他喝药的那天,当晚摘下遮挡物时,疤就没了。
虽然对于他来讲,这种灵异事情司空见惯,不怪不惊,毕竟温凝雨的伤就是一项好例子。
只是,这个疤毕竟是剜伤加着烧伤,连行走江湖的古医都说治不好,却被一只还没白榆大的小妖给治好了。
极思细恐。
“方便挡些不必要的是非。”
将军说完,晾了他一眼,拉开门帘出去。
温凝雨这才点点头。
原地呆了一会儿后,便跟着拉门帘——扑通一下,不过这次不是跳车,而是撞板。
天知道咱们将军出去后回想起自己的夫人没带伞,便想着转身喊上他一起,谁知才刚走到门帘前想拉开,某个不太聪明的夫人扑通一下撞他胸膛上。
对于常年习武之人来说,这点猫挠疼痛当然不算什么,温凝雨却不一样。
他摔了一屁股,满脸不适。
尉常晏:“……”
他默默放下门帘,轻咳一声,“那什么…雨还在下,小心路滑。”
说完,跳下木板时,还差点摔了一跤。
尉常晏:“……”
堂堂大将军,摔跤成何体统!
刚暗骂完,温凝雨也跟着出来了,想起这么高距离跳下来自己都差点摔,更别说这只笨蛋……
于是在他即将抬脚时伸出手。
温凝雨:“?”
望着眼前伸来的手掌,他出现一丝不明。
“路滑。”将军说。
温凝雨恍然大悟,而后搭上他温柔的掌心,微微用力跳下马车。
合欢共响,细雨绵绵。
他们同撑一把伞。
尉常晏将他扶下来后便撇过脑袋,纸伞倒大部分都往身旁倾斜。
“叮当叮当……”
悦耳的铃声与灵泽交融,倘若放在平常,尉常晏肯定会想起——非必要之时,合欢铃不会响。
两个,都不会响。
——
进入客栈之后,尉白榆早已定好自己的客房坐在一旁喝茶了。
夜澈瞥了眼,只想摇头。
“我真的无法想象出到底什么样的男人才能配得上咱
', ' ')('们公主。”
风逍也跟着叹气,“不是将军那种就好,一言不合就拔刀,男女老少毫不手软。”
温凝雨:“……”
才发了一会儿呆,尉常晏依旧领先他一段距离了,没办法,只能加快脚步小跑跟上。
夜澈风逍:“……”
“刚开始那会儿,我一直以为咱们将军会喜欢那种……嗯……武功高强,倾国倾城的簪缨世族女强大小姐,现在……”
风逍瞧着自家主子跨一步夫人跑两步跟上的模样,第一次肯定了夜澈的说法:“这么小,真不怕被将军一个生气捏死吗?”
“好耐没拔剑……”
“也对……”
于是,不怕被捏死的温凝雨跟着尉常晏来到前台。
“两位客官,要点什么?”
尉常晏看了眼抱着包袱的温凝雨,“要四间房。”
前台小二捧起一本蓝色账本,没看他们,“不好意思呐这位客官,最近像您这般从远方过来的人有些多,咱们这儿只剩两间房了,您看要不……”
尉常晏皱眉。
“这么巧?”
听闻,小二又立刻道:“听闻近日玉青楼有个戏子复出,以前挺出名的,消息放出去之后,城外人都纷纷赶来咱们临洲。总之,附近的客栈近乎都住满人了。”
温凝雨原本还在发呆,在听见“戏子”二字后,愣了愣,紧接着便是一段熟悉的记忆涌上大脑。
他在临洲见过一个戏子,不过……已经不记得长什么样了。
应该没那么巧吧。
正思索着,身前的男人忽然回过头来:“只有两间房。”
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我和两一间我两一间哈哈哈!”夜澈和风逍互相配合。
都这种时候了你两还想分房睡?没门!
尉常晏点头,又朝温凝雨投去眼神。
温凝雨:“??”
他连忙道:“我都可以的!”
——
说起来,这客栈也不小,白榆来得早,霸占了二楼仅剩的一间小房,剩下的,便是三楼拐弯处的大房。
与夜澈风逍隔得甚远,百里不搭边,一间西面转角一间东面转角,也不知这店主脑子怎么个抽法才得出这样的设计。
室内点了香薰,不过温凝雨没问出来,只觉得这股味道有些刺鼻,他不喜欢。
嗯……
这里好像没有木榻。
那他怎么睡?
看着空落落的一张木床,心里不由得萌生出一个危险的想法:一起睡?
温凝雨抱着包袱,猛地摇摇头。
不要!
虽说狼是肉食动物捕杀猎物残暴凶狠,不过……
不要!
草不得与狼共眠!何况他现在不是草,而是一具有肉有血的尸体!
额……是读……身体还是尸体来着?
温凝雨将包袱放到床上,仔细琢磨了一会儿。
哎呀管他尸体还是身体,总之不能一起睡——“我今晚有事,可能不会回来,你呆在客栈别乱跑。”
尉常晏说着,没管他还在愣神,毕竟温凝雨反应慢,倒也能理解,将包袱放床上后便出门了。
他出去,却并没立即离开,木栏往下一片车水马龙,细雨已经停了,摇曳的灯笼被风吹得左右摆动。
手中的合欢铃叮叮当当滚着曲,忽然一抹红光闪过,微风轻震,再回过头时,凡人看不见的红色结界包裹着整间客房。
——
“老板,来碗酒,再来蝶花生米!”
在这宽阔的大酒馆中,站在前台的老板娘百无聊赖边磕瓜子边看账本,微胖的身躯裹着艳红的围裙,与官府裁制的亮紫色上等丝绸衫格格不入。
她抹着红妆,偏厚的嘴唇血红一片,眉毛很粗,脸也圆,因腮红过多的原因,跟青楼婆婆也没什么区别。
听闻呼喊,她抄起牡丹手帕,扭着屁股优雅地往台下走,声音圆润妩媚:“来嘞~”
斟满一碗酒,又叫小二去吵一盘花生米,三十文钱就这么到手了。
物价可真……
尉常晏带着半面,规矩地站在前台看完她的一系列操作,不作声。
老板娘端完酒回来,终于瞧见还站着一位新客人,连忙小跑回到柜前。
“哎呦不好意思呢,客官你要些什么?喝酒还是吃食呀?”
尉常晏依旧不作声,半响,才抬起手,将脸上的缓缓半面摘下。
没了疤,他那过分英俊的面容便毫无保留展现出来,凤眼严肃冰冽,漆黑的双眸带了三分笑意,不过大多是嘲讽。
发丝零落,没了遮挡,独属于宛安兵马大将军的压迫与威严在一瞬间体现得淋漓尽致。
老板娘傻愣着眼,嘴里的瓜子磕到一半,盯着他的脸隔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是……解、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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