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人群发出一阵骚动,医馆里的卫大夫赶来将姑娘扶起,并不断叮嘱道:“姑娘你这身体……太虚弱了,怎一个人就跑出来看病了,没有陪同的家人么?”
黎海霜还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样子:“大夫,我没事的,歇会儿就能走了。”
卫大夫说:“你这肯定不行,回家也至少要个人来搀着。”
黎海霜摆手道:“不用,真的不用……”
“哎,咱都住在一个镇里,随便找人送你一趟,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卫大夫一边说着,一边张口便喊:“有没有人送这位姑娘回拂则山的?来个好心人帮帮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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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口解释两句,傀儡和人身体构造不同,它们生病的点也和人完全不同——因此谢恒颜一口气吃三十个鸡蛋是不会死的,牙碎了睡一晚上也会慢慢长出新的。
包括身体……就算手脚断了也能被立马接上去,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种生命力非常顽强的妖。
当然,他还很耐艹!
一晚上挨个几千几万下没什么问题,问题就在于印斟可能没这么大能耐。
第36章 上门
临近正午的拂则山底,一轮烈日当头照耀, 即便山间成片绿荫环绕成林, 也无法阻挡阳光带来的灼烧痛感。
然而此时此刻,一男一女带着一只傀儡, 前前后后走在山路最中央处, 迎着太阳向上攀爬。
康问手里捏着一张帕子,一会儿问:“姑娘热不热?
”
一会儿问:“姑娘渴不渴?”
一会儿又问:“姑娘要不我背你走?”
一旁神色淡薄的黎海霜姑娘, 却自始至终,只回应他简单四字:“不必, 多谢。”
可没有办法, 有的男人他天生就好这口——人家姑娘不愿给他好脸色,他偏就无所顾忌凑上去贴, 是冷屁!股也没关系, 估摸着一会儿也能给她捂得热乎。
这下倒是苦了后边儿硬跟了大半个时辰的谢恒颜。
“康问,我想喝水!”
“康问,我好累啊,能不能不走了?”
“康问, 我可是病人, 你不能这么对我!”
康问头也不回,冷冷出声说道:“方才不要看病的是你, 现在我带你出来了, 你又在这里嚷嚷什么嚷嚷?”
谢恒颜道:“我是说你放我回去, 没说要跟你一起送人!”
康问扬声道:“那怎么行?师兄让我看着你的, 怎么可能放你直接回家?”
“那还不如去看病呢, 我难受死了……”谢恒颜愁眉苦脸,“再走路,我就真的要吐了,呕!”
最后还是黎海霜看不下去了,主动拉住康问说:“康公子,你这位朋友,看起来很不舒服。”
康问说:“别理他,他就是个小倌,成天装疯卖傻,就没一句话是真!”然而想了一会儿,又觉什么不大妥当,立马接着补充道:“姑娘别误会,这不是我的小倌,是我师兄的!我师兄买来闹着玩儿的,没什么别的意思!”
“那也是个人啊!”
此话一出,黎海霜竟似有些难掩的隐怒,遂将康问轻轻推到一边,转头走向谢恒颜道:“这位公子,你身体不舒服吗?”
谢恒颜一口气吃三十个鸡蛋,现在还有点噎着,但经旁人这样一番盘问,他反而还有点不好意思。于是摇了摇头,小声说道:“我没有事,姑娘还是早点回家吧。”
康问在旁直翻白眼:“他那是吃撑到了,差点把自个儿作死。”
黎海霜明显没有理他,只低头盯着谢恒颜仍旧有些伤痕的侧脸:“你……脸怎么了?好像有一点肿。”
“没……没事,是我自己走路,不小心磕的。”
谢恒颜眼神一黯,慌忙伸手将脸捂住,声音愈发骇得细小微弱:“才不是……才不是被人打的呢。”
黎海霜看了看他,又回头看了看康问,半晌似乎明白了什么,长叹一声,无奈说道:“我知道了,你不要怕。一会儿到我家坐坐,我那刚好有伤药。”
康问傻子似的在后杵着,霎时气得脸都绿了:“不是,我、我……”
于是三人之前沉默尴尬的氛围,很快演变成为傀儡与黎海霜二人你来我往的愉快交流。
黎海霜本身话虽不多,但她家境贫寒,对待同样身在生活底层无力反抗的谢小倌,总归抱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触情绪。
“青楼当差这档子事,之前家里最困难那个时候,我也不是没有做过。”她说,“那会儿没有饭吃,工钱给的也少,楼里的嬷嬷还会打人。”
谢恒颜:“……馍馍会打人?”
康问听到这里,却将一双眼珠瞪得老大,半天说不出话。
黎海霜苦笑道:“好在没过多久,有人将我从青楼赎出来,并出力供养我全家老小近十来口人……后来那人,就顺理成章成了我的丈夫。”
有那么短一瞬,谢恒颜仿佛听到身旁某人心碎一地的声音……而且,还是一次碎得彻底。
再一回头,果见那刚才还生龙活虎的康师弟,已经从头到尾换了个人——脸色发青,眼底甚至隐隐约约含带一丝泪意。
但是碍于男人最后的尊严问题,康问还是强忍眼泪,将那位已经成婚的黎海霜姑娘给一路安全送到了家。
——实际要算起来,黎海霜和那哭包赵凭疏的家,相隔并不算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