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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薇花落即归来(1 / 2)

情是什么,爱又是什么?

南凝儿从来都不懂。

她没有再去捡起自己的剑,更不想听丹夫人娇俏的傻笑声,只好自己颤颤巍巍地走出了门。

莫琛刚好一把扶住她,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彼此都觉得天要塌了。

二人很慢地往下走,终于看见不肯回房的同门正翘首以盼。

有的正举着剑,想冲又不敢冲。

南凝儿稍稍一想,也知道现在不能杀了丹夫人。虽然他们人多势众,真一起威胁顾清影也有胜算,可是凡事想后果——

师姐喜欢她,把她杀了,师姐还能留在这里吗?

何况,这里有谁真的敢杀人吗?

于是南凝儿摇了摇头,“师父的死和丹夫人没什么干系。”

“师姐看她可怜,就带回来照顾,咱们今夜别管了,各自回房罢。”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人动。

有师弟气鼓鼓开口:“可是丹夫人就是恶人啊,理应替天行道。她手上的血债还少吗?”

南凝儿一时哑然。

匡扶正义,锄恶扶弱,这不是他们从小听的道理吗?

习武除了修身养性,不就是为了凭手里的剑维护正道吗?

这就是江湖前辈教给他们的正义。

怎么现在又不为?

南凝儿想了想,深吸一口气,“可她毕竟是风月阁的人,我们……”她忽然瞪大了眼睛——

对啊,丹夫人是风月阁的圣女,怎么可能一直留给师姐呢?

风月阁已重建,还颇受域主器重,就算这个圣女没多重要,也不该随便就给人了。

她沉默半响,心乱如麻,最后道:“时候不早了,都回去罢。师姐仍是这里的主,我们要是让她生气了,她才真的会一走了之。”

众人听得最后一句都心有戚戚,勉勉强强,半推半就,只能缓缓散了。

南凝儿回身一把抓住莫琛,“你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莫琛站直了身,轻轻握一握她手背,“你说。”

南凝儿累得很,哑声道:“你去一趟风月阁,好不好?”

“让他们把自己的人弄回去,不要再麻烦别人。我会拖住师姐,风月阁若亲自要人,她有什么理由不给呢?”

莫琛未思考太多,直觉这办法可行,“风月阁如今在尚京有分部了,比澹州近了许多,我立刻启程,半月内即可到。”

少年眸色一黯,问南凝儿:“师姐要传位给你,你真的不想要吗?”

南凝儿冷了神色。

她可从来没有这么高的追求。

“传位?不是,师姐只是想逃。她自己担下这担子的,现在又要逃避了。之前我分明说过,只要她想走,走就是了,可是她说好了要回来。现在倒是回来了,竟想真的一走不回,是她毁约,她一时疯迷了,我可以谅解她,她会想清楚的。”

她的师姐怎么能为了所谓的情爱一走了之,把这里都扔给自己?她不想让顾清影变成这么龌龊的人,她的师姐永远都是好好的,清高无欲,一心为了飞仙观,旁的事情都不该入眼。

丹夫人若是个冰清玉洁的好姑娘也罢了,偏偏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怎么能看着坏人把师姐拉下水呢。

南凝儿自觉自己是在做一件好事。

她送走莫琛,回自己屋从抽屉里取了一包药粉。这是先前那老姑子的东西,有天夜里她给南凝儿的水壶里放了点儿,然后溜进屋里翻找,把书架和书案翻了个遍,似是以为南凝儿一直和顾清影通信,来找信件的。

最后自然一无所获,倒是第二日南凝儿睡过了头,自觉不对,又发现架子上的书像是被翻过,找机会溜进老姑子房里,从褥子底下偷走了她两包药。

好在老姑子后来也没什么太过分的行径,南凝儿不善于做坏事,自然是能不做就不做。

现在她也不是想做坏事,最多就是万一顾清影死活非要走,用迷药把人先放倒也不是不行。

可毕竟顾清影是她敬重的师姐,给师姐下·药——

南凝儿手心汗湿,还未行事就已胆怯。

然一抬头,似看到一个黑影从窗外飞快蹿过。

小姑娘追出去,前方便是顾清影的屋子,昨日才被他们好好上上下下打扫了一遍。

南凝儿警惕地压着脚步,从廊上抓了只蜡烛,推门一看,四下无人。

桌上的茶壶一尘不染,床边的纱帐也纹丝未动,便只当自己刚才看错。关好了门,想去占星楼再看看师姐,又恶心丹夫人的样子,半怒半哀地回房。

醉意上头的顾清影在占星楼里抱着苏棠撒娇了半天,没力气抱她走,便解了自己外袍给她裹着,搂着人迷迷糊糊半梦半醒地过了一夜。

苏棠倒是好端端的,她吃过不少药,都是有安神效果的,自然现在入睡极容易。

她什么事儿没有,但是顾清影着了凉。第二天一早被南凝儿发觉她额头发烫,惊慌把人送回了屋里,招呼人煎药,招呼人烧水,自己则打算去熬粥。

再怎么心里不高兴,甚至有怨气,同门也还是同门,看不得顾清影不好。

南凝儿回头,顾清影躺在床上,昏昏沉沉,有气无力,半睁着眼睛,弱弱道:“她人呢?”

顾清影许久没生过病了,她潜意识里觉得飞仙观是家,到了这里可以稍微放松一下的,借着酒意,心头那根弦终于松了两分,一下病来如山倒,还不敢闭眼,怕又做噩梦,更怕苏棠没了。

南凝儿道:“她饿了,去吃东西了。”

小姑娘诚实道:“师姐,我们没有杀过人,我们不敢。你把身子养好,别的事情,再说罢。”

她将顾清影的被子拢好,屋里人进进出出,有人翻找出顾清影的医术古籍,要去药房抓药,有人闹着要下山请郎中,便兵分两路,咋咋呼呼地忙开了。

南凝儿倒了杯热水,扶着顾清影喝。

那药粉什么味道也没有,水依旧是清澈的。顾清影昨夜醉酒,正是口干舌燥,发着烧,呼吸沉重,咽了两三杯,眼睛睁不开了也抓着南凝儿道:“别欺负她,凝儿,你是好孩子,我知道的。”

她想这飞仙观里但凡有一个是苏棠那种人,昨夜便是非杀人不可了。

又但凡这里有一个人像王了然半分,也不用自己说传位,早就有人夺位了。

白日里温度爬升,苏棠把顾清影给她罩着的的衣裳脱了,抱在怀里,探头探脑地在房门在瞧,小道士们虽然排斥她,但看她呆呆傻傻,又漂亮得很,还碍于顾清影昨夜的凶样,便也不主动去欺负人。

只是小姑娘们态度着实坏透了,不许她进屋里去,个个瞪着眼,有个胆大的还直接把她拉远几步,道:“还不都是你害师姐生病了,你离远些!”

个个都是不施粉黛的小姑娘,在道观里清心寡欲的,苏棠站在那里不动,就像一片狗尾巴草里冒了一朵花,牡丹,或者玫瑰,总之那种漂亮不温和,盛气凌人的,谁还要去看草?

就算是小姑娘,天生也都会嫉妒。

苏棠还从没被人这么凶过,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说自己害的,但听人这么说,就也这么想,顿时觉得就是自己害的,懊恼,委屈,说不出话,不安地背着手,像挨训的小书生。

那拉扯她的小姑娘白她一眼,松了手甩了甩,嘟囔道:“碰你我都嫌脏。”

苏棠一下缩了手,站得远远的,垂着脑袋,肚子饿得咕咕叫。

屋里的顾清影还死撑着不愿意入睡,扯着南凝儿袖口,“把她带回来,凝儿,快点,我心慌,我得看着她。”

南凝儿执意不肯,顾清影就要下床去找人,刚一落地就头晕得厉害,眼前一阵阵模糊,被南凝儿扶回床上。

道人惊觉不对,南凝儿已心虚地低头,不敢看她,慌张道:“师姐,你冷静点,我只是想你冷静点!你睡一觉,我不会把她怎么样,我对师父发誓,绝不会……”

顾清影能撑这样久已是极限,药力是人力不可违。然而浑身气血激涌,不可能是单纯迷药的效力,她不信南凝儿居然会下毒,却止不住一口血涌出来,吓得南凝儿彻底乱了神,一叠声地喊她,登时哭了出来。

屋外的梧桐树上,高高坐着一黑衣少年,背着一个小包裹,把玩着手里一空空的小瓷瓶,唯一一只有用的眼睛里满是笑意,另一只眼中的琥珀球里,红宝石戒指熠熠生光。

他笑着一转头,看到底下那抹艳丽的春裳已飘得远了,又独自笑了一会儿,才懒洋洋去追。

一路上没人理苏棠,他们鄙夷的眼神又毫不掩饰,弄得她满腹疑惑,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惹人讨厌。

明明顾清影很喜欢我的呀。

为什么她们都这么凶?

大半的人都因为顾清影突然吐血而跑去看师姐了,越近后院越少见人,原本这里是兰灵种的合·欢花,现在变成了菜园子,墙角放着两大缸井水,木桶也装满了,像是有人正要浇水,就被顾清影的事叫走。

黑衣少年就堂而皇之地尾随过来,苏棠已经浑身湿透,衣裳紧紧贴着,浑身的曲线都显了出来,木桶被她扔在一边,嫌弃这样太慢,就整个人扒在水缸边上,正努力想翻进去。

少年把背上的包裹扔在一边,“你做什么呢?”

苏棠闻声回头,看到少年的眼窝里居然嵌着一颗琥珀也没被吓到,倒觉得闪闪发亮地漂亮。

风一过,她有点冷,颤了颤,小声道:“我……洗……”

她一眨眼,水珠迷了眼睛,头发丝都亮晶晶的,一面自己揉了揉眼,一面道:“我会洗干净的……”

“她们……说我脏……”

“我……害她……生病啦……”

这两件事并没有任何联系,但从她那里听来,就是这样。

她瘪瘪嘴,一副要哭的样子,转身继续往缸里翻,少年半懵半懂,两步过去抬着她的腰把人送进了水缸里,被溅涌的水花湿了半身。

苏棠扑腾了半天才在里头站起来,差点呛着。她用力搓着衣袖,盯着上头漂亮的花瓣不解道:“不……不脏啊……”

“为什么……脏……?”

她觉得明明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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