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八个字,只有这二十个字得以彰显其幽蓝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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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携鱼龙醉,且言求识虎。
逆之望龙目,近看引路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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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玉阳惊疑之下掏出自己的信纸再看,这二十个字错落无序地镶嵌在整个信文里。而洛玉阳怎会注意这样的刁钻诡计,纵然那信封漂亮,也早就被他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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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儿回头望一眼小路,“所以洛楼主不必去听竹楼,”他拎起手里的鱼龙醉,“永宁以北,乃骊山,龙目为龙眼,哦,也叫桂圆,别名骊珠。按此诗文,望着骊山而去,竹下自有引路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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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短刀别回腰后,脸色微微好了一些,“楼主若准备好了,便启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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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玉阳不明所以,“我为何要去?我就当个傻子,去那幌子的地方。我便是蠢,谁能说不行?我不愿意去夺什么神兵,去个错地儿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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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儿将纸页折了两折塞回怀中,并不失望气馁,仍是一副笃定的样子,脸色虽苍白,眸里却有精光——
“楼主若得了那神兵,献给宗风翊,得他高兴之际,难道就没有任何想要的东西?比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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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玉阳微微一笑,自知无欲无求,正要驳他,却闻言道——
“比如想娶个媳妇,宗风翊开口,谁能不同意?哪怕姑娘自己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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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玉阳一时愣住,笑容僵硬在脸上,“你是玉山的人,为何要来跟我说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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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似在笑他可爱,“我不是玉山的人,我只是想去星罗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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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玉阳更不解,“你和萧念安总是相识的,何不让他带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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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儿轻舒一口气——
是啊,萧念安本都答应了他,一定会带他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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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他神智不清,心脉持痛地,在剑客身边呆了几日,忽就不想跟着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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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事总是有万一的。
万一他南域之身暴露,万一他这伤躯拖了萧念安的后腿,万一他忍不住杀了方休而让萧念安百口莫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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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路险途未知,不劳萧公子费心了,便与顾道长启程,在下自会找别的法子。到时候在里头见了面,也请二位就当不认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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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念安与顾清影破出信中藏诗之际,少年便如此说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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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罗斋此举……将什么粗莽武夫、无甚心智城府之人皆剔除了,我说过西域人在掺和此事,他们把你中域精英召集,必有图谋,我们各自行事,好自为之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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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脑中回想着王了然密信所言,着实第一个就想到了洛玉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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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洛玉阳对他所言的诱惑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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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儿已握住袖中短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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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杀了他,易容成他的模样,自己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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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就在一念之间,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打赢洛玉阳,但阴毒之技也无所谓,南域之毒乃中域人从不知道的诡事,谁说狭路相逢——
还得讲道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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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玉阳用拇指指腹摩擦着食指指节,含着笑意将刀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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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又有机会夺回那个本该属于他的漂亮娃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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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让顾清影痛哭流涕,无能为力,像条丧家之犬,这可多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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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苏棠在哪里,只听说风月阁的丹夫人未被赶尽杀绝。也听说顾清影抛下飞仙观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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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现在,为了什么所谓荣光,她不是也像那些闷头争风的江湖人一样跑来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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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猜得出——顾清影会把白岚他们的死算在苏棠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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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玉阳才不会思考什么因果道义,他只知道那个人漂亮,那个人多么讨人喜欢,怎么能有人欺负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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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那么喜欢她,她却不喜欢自己,偏喜欢那个木头一样的女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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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星罗斋里是险是安,总归刀剑无眼,若有什么差池,也怪不得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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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失去,至于性命,也非他珍视至极的东西。
他常去幻想母亲的样子,越来越觉得死了就可以见到她——
似乎也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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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而言之,他并不那么想死,却也已经并不那么想活。
这才是人生最最无趣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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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沙起伏,日光昏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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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饶有兴致地盯着少年,耸了耸肩,悠然道:“我有一徒弟,名凌司玄,除楼中人外,少有人见过他,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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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儿将手里的鱼龙醉拎到他眼前,“好,楼主大人,司玄以为……是时候上路了,骊山逆向,路程可不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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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稍微轻松两分,顿时觉得心口的痛也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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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洛玉阳上马后随口向他一问——
“既然听竹楼非星罗斋所在,那去了那里的人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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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儿上马的动作虽还利落,转头却又咳嗽,眸中阴寒一闪,“我怎么知道?他们大老远地到了,又没有后招来见,会恼羞成怒地打起来也说不定。个个都是会武的,脾气不会好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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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玉阳毫无担忧之色,“那真是谢谢你了,我生平最不喜欢打架。不过杀人……”
他悠悠握起缰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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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啊,流过很多很多血,所以让别人流流血,也是一大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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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起来凤眸倾城,比午后的昏沉日光更让人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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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曾屡经战事的小城名为永宁,只是凡尘中人一点痴愿而已。
虽如今没有战事,诡火却也不知不觉席卷而来,与无数个江湖客擦肩而过,周游不息,勾起洛玉阳眼中——
一簇莫名的星火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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