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七月初七,原本应该举国沉浸在七夕的欢乐祥和之中,但是皇城此时却暗流涌动,街头一片肃静,偶有稀稀拉拉的一两个行人,但是看起来也行色匆匆……完全是一副压抑萧瑟之景。
相府,书房。
宋祁跪坐在书案前,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提起笔,然后对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微微抬头,清冷的脸映着摇曳的火光,泛起莹莹的光泽,不似真人。他盯着阴沉的天色过了良久,然后放下笔。
“皇城,要下雨了。”也该下一场雨了,好好涤荡一下这个奢靡腐败的王朝。
昨日,皇帝把宋归宁召入宫,然后和敬王一起逼奸了他。一想到这里,他就抑制不住自己,恨不得直接提刀冲进皇宫……什么被陷害,可笑,也只有他那个傻兄长才会相信这套说辞,不过也有很大概率是自我安慰罢了。
皇宫,御书房。
徐瑾霖端坐在案前,盯着手中地方不断送来的奏折,眉头紧皱。徐璟清坐在他对面,悄悄打量着他的神色……
“这就是你处理的好事!”徐瑾霖温和儒雅的脸色大变,狠狠把奏折一把拍在了他面前,“现在南方士族造反了,要自立为王!”
“这不是迟早的事儿?”徐璟清不以为意,反而笑了笑,“皇兄你别那么大火气。”
“还有,昨日你偷溜走的那件事,朕可是记得一清二楚。”他不满地轻哼一声,“你可别想赖账。”
徐璟清一边赔笑一边想着找机会溜,然后就被徐瑾霖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
“璟清,朕看你好像很闲啊。不如这次平定叛乱的事就……”
“不不不,皇兄,本王可忙了,一天到晚都忙到不着王府。”
“嗯哼~朕怎么听说你敬王爷一天到晚四处闲逛呢?”徐瑾霖的脸上露出了隐秘晦涩的笑意,对于怎么拿捏他这个皇弟他可是一清二楚。
“这样吧,皇兄,本王给你推荐个人。”徐璟清假笑着去抬那只压住他肩膀的手,“本王看那个江俭就不错。”
“江俭?”徐瑾霖听到他的话,略微沉吟,似乎有点耳熟。
“江与寿的独子,现任皇城禁卫军首领。”
“原来是他。”上次那个和宋祁同流合污的禁卫军,一想起这个人就想起了宋祁的所作所为,让他恨的牙痒痒。但是这个人是将门世家,的确又有将才,即使在军中也已经是上将军了,但是为了牵制远在极北之地的江与寿,不得不将他留在了皇城,然后勉为其难的封了个禁军首领。“可还有其他人选?”
“我说皇兄,你就不要这么舍近求远了,明明眼前有现成的,你还这么猜忌人家。”徐璟清不置可否的叹了口气,然后又从怀里掏出折扇扇了扇,“可悲,可叹。”
突然,徐瑾霖好像想到了什么,然后瞥了一眼摇扇子的徐璟清,“璟清,你说朕这个监军的位置留给谁好?”
监军一般都是皇帝身边信得过的太监,一般负责传达皇帝旨意,但是从祖上起就已有过臣子当监军的先例,这次徐瑾霖也是打算选一个信的过的臣子,去牵制住江俭。
“本王听说丞相于江俭有救命之恩……”徐璟清的话幽幽的在他耳边响起,继而话锋一转,“但是经过上次那一遭,宋祁肯为皇兄你办事就出鬼了。”说不定还巴不得直接南北对立,然后跑到南方朝廷做丞相。
“朕知道。”徐瑾霖闭上眼,叹了口气,“这是朕欠他的。”
“你睡了人家的哥哥,也算是被你知道了,人家根本不可能帮你。”他无情嘲笑。
徐璟清一如既往地嘴欠,然后气得自家皇兄再一次一脚将他踹出了御书房。估计史官的小本本上又要多一笔……七月初七,夜,徐帝与敬王密谈,少顷,帝因不堪其品行不端,以脚踹之,闭门不见。
他揉了揉发痛的腰,眼神中的玩味被一丝晦暗不明的神色取而代之,监军吗?最好的监军不就应该是他这个深得皇兄信任的同胞兄弟吗?不过,他对行军打仗不感兴趣,所以也会在徐瑾霖思考人选的时候说起宋祁。现在,就看看皇兄你选择如何处理了……
昨日出宫,与宋祁打了个照面,他不怀好意地拦住了宋祁,在惊叹于相似容貌的同时,也再一次看清了,宋祁和他皇兄是一路人,明明很愤怒,明明很想进去带回宋归宁,但是后面居然忍了下来,这可真是有趣……只是有点可惜,看不到接下来他与自己皇兄针锋相对的场面了。
宋祁啊,你可真是不简单。居然让他愈发心痒难耐了。但是他也只是急躁的扇了扇折扇,将心里的烦躁强行压了下去,本来以为他皇兄真有本事,能够搞到宋祁,没想到是个冒牌货,虽然长着一模一样的脸,那出色的身体也的确将他伺候的很舒服,但是越是得不到,心里就开始越发期待起了他的味道……丞相,你可不要让本王失望啊。
相府,厅堂
宋祁已经在主位等候多时了,但是今天的主客还没到……
“恩公,不知您深夜叫我来有何事?”江俭一身夜行衣,从漆黑如墨的夜色中显现出了身影。
', ' ')('“不用客套,这次找你来是想给你一个机会。”少年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清冷的声音自顾自的回答着,“你可想回北地?与你父亲一起。”
“想,无时无刻不在想。”听到这句话,江俭坚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动容,他的眼眶开始变红,看着眼前之人的神情也愈发虔诚,他的恩公,真的像神仙一样,端坐在上方,不食人间烟火,但是却有一种让他信服的力量,相信眼前的人真的那个做到一切,他所渴望的,午夜梦回之地……“恩公需要我做什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南方平叛,你去。”宋祁盯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就是在下达一个普通的命令,但是他的这句话还是让江俭愣了一下,虽然知道恩公不是普通人,但是这样能够左右圣意的行为还是让他心中震惊,这已经不是普通的臣子能够做到的地步了,虽然他希望回去,但是也不乐意看到自己的恩公落到一个万劫不复的下场,古往今来这种能够左右朝堂的臣子往往都留不下好名声……他恩公这样的仙人之姿居然会背上奸佞的名头,一想到这他就十分难受。
“怎么了,不愿?”本以为他会二话不说应下自己的要求,但是突如其来的沉默让他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决策。
“愿意。”虽然不想看着恩公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但是一想到如果自己不做还会有其他人,别人肯定不如自己忠心,万一倒打一耙害得恩公声名狼藉就不好了……还不如自己去,必要的时候拉住恩公不让他误入歧途就好了。
“好,明日我便联合其他臣子联名上书。”宋祁低下头,盯着手中的茶,淡淡道,“至于这监军,以陛下的手段来说,肯定要派敬王。你要早做打算……还有,切不可掉以轻心。”
“传闻中陛下与敬王一向不和,为什么恩公就确信他一定会派敬王当这个监军?”江俭有些不解,顿时疑惑地问出声。
“不和?”宋祁冷笑,兄弟俩都好到一起玩同一个男人了,这叫不和?虽然早就知道这兄弟不和的背后另有隐情,但是感情这么好倒是他没有预料到的。尽管如此他也还是不耐烦的解释了两句,“通州起义,辽王叛乱,南方分裂……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有这敬王的影子,你说为什么敬王刚刚被陛下找个由头打发出去,然后又刚好碰巧遇上了这些内乱?”
江俭沉思了一下,然后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
“我知道了,敬侯恩公佳音。”
次日,朝堂,
“陛下,这南方士族欺人太甚,居然要我朝割地让礼!”一个年轻的士子在老师的示意下率先挑开了话题。
“是啊,陛下,青云十三州可是我朝重要的粮仓,若是被那些南蛮子收下,我们大徐的百姓不知又要饿死几何!”一个年纪稍长的官员站出,然后彻底引发了这场争论。
但是令人颇为意外的是,朝堂之上的居然全都是主战派,就连文文弱弱的文官也不甘示弱,打不过就骂几句南蛮子过过嘴瘾……
后面,就连位高权重的几个国老都开始发了声,“陛下,平日里他们占了青云十三州说是祖产也就罢了,甚至连朝廷赋税偷奸耍滑咱们也睁只眼闭一只眼,只是这割地让礼……”
众臣群情激昂,你一言我一语硬生生把朝堂变成了菜市场。
“不能打,在一群主战派之中,也一道清冷的声音格外清晰,瞬间就讲群臣激昂愤慨的心浇了个透心凉……
宋祁站在群臣之间,清逸的身姿鹤立鸡群,显得十分格格不入,世间的嘈杂他充耳不闻,仿佛天地间唯有他静止一般……
“哦,宋相有何高见?”一个言官阴阳怪气的开始将矛头对准了他,“还是说宋大人是怕了那群宵小之辈不成?”
“朕也想听听,爱卿有何见解?”徐瑾霖端坐在大位之上,静静的看完了整个过程,直到看到宋祁发表了不同的见解才出声。他也的确想看看宋祁到底想干什么。
“不能打。”宋祁又淡淡的重复了一遍,“打仗并非儿戏,一没有主帅,二没有粮草,三没有兵力。”
“所以爱卿的意思是?”本以为宋祁会借着这个机会举荐人选,没想到他翻来覆去就是那句不能打。他说的问题他当然知道,但是他要的是方法。
“宋祁目光短浅,未能识人,只是在这朝堂之上人才济济,想必是谁怀有将才之能诸位大人是看的出来的。”他的声音不大,却刚好能够让众人听清,“近日的皇城似乎越发平和了,连臣走失多年的兄长都被人寻回。”
虽然他句句都没有提到江俭,但是句句都是江俭。这也引起了一些人的思考,终于,在记忆中的某个犄角旮旯里,发现了这位将门之后,说起来,他爹还是赫赫有名的镇北将军,手握重兵,只是因为常年待在北地,也不参与朝堂的争权夺势,导致很多人记忆里面的镇北将军就成了一个徒有其名的空职,位高权重是不假,手握重兵也的确厉害,但是再怎么说他也远在天边,根本改变不了朝堂的局势……
“江俭此人也确有将才,早年间还到镇北军磨炼过,官至上将军。”与北方
', ' ')('异族打过交道的人他们还是很信服的,毕竟比起异族不要命的冲杀,这种简简单单的内乱也完全不值一提。
“原来江首领还有过这种经历。”宋祁冷淡的跟着附和,但是从他的脸上却没有看出一丝欣赏之意,反而是一副知道了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一般。
不过群臣没有过多在意,又叽叽喳喳的讨论起了这个方法的可行性……
“既然诸位都认定了,那朕就定下江俭了。”徐瑾霖盯着宋祁的脸,却始终都没从中看到一丝异样,今天的事,就像他下的一个套,虽然看起来他漫不经心,但是实际上每一步都算好了,甚至连说话的时间都算准了,若非他了解宋祁,肯定也会以为今日之事都是顺其自然的结果,不过今日之计也甚得他心,所以也就没有打断,看着他一步一步借别人之手将江俭推了上来,若是一开始他直接举荐江俭可能会引来其他人的不满,甚至还会怀疑他结党营私,但是他反其道而行,先吸引了群臣的目光,然后再一步一步引导他们“自然而然”的想到了江俭,并最终敲定。
玩弄人心,操控朝堂,他的这个爱卿可不简单。越是如此,他就越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这个世界上只有也只能有自己一个人能把宋祁了解的这么透彻了,这也愈发让他急不可耐的想要征服他,得到他。
“陛下,监军的人选可有意属?”宋祁看着陷入沉思的君王,神色变得晦暗,然后冷冷的盯住上方那个明黄色的身影。
徐瑾霖也察觉到他正在看着这边,一抬头,与他冰冷刺骨的目光相撞,然后突然产生了一种宋祁想要取他性命的错觉,但是很快,他感觉到那股冰冷消失的无影无踪,宋祁此时就是很平常的在看他。
“不知爱卿有何人选?”徐瑾霖此时也拿不准他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明明知道自己会选敬王去监军,但是还是要如此多此一举,难道说,他还有什么后手是自己没想到的?
“陛下,臣私以为最好的监军……”他顿了顿,“就是臣自己。”
疯了,疯了,他此时完全看不透宋祁到底想要干什么,难道真的如徐璟清说的,为了报复然后趁机加入南方?此时此刻,他只想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但是又的确诚如他所说的,最好的监军就是他自己,敬王因为身份的隐蔽,在朝堂内外声名狼藉,虽然不至于人人喊打,但是怎么比得上眼前这个东君下凡的丞相能?别说徐璟清了,就是在场的所有大臣都没有能够与他相提并论的吧。
“请陛下准许臣担任监军。”宋祁不卑不亢的跪下,然后伏在地上,行了一个大礼。
“爱卿,此事事关重大,你身为朝堂的股肱之臣,万不该以身犯险,朝堂之中还需要爱卿主持大局,所以……”见宋祁还没消停,徐瑾霖立马出声,“朕也知道监军一职非爱卿莫属,但是朝堂也离不开爱卿的呕心沥血。既然爱卿坚持,朕也素闻爱卿才名在外,不如就让爱卿的兄长代卿履职,爱卿如此贤才,想必兄长也是不会差的。”
宋祁听到这话,难以置信的抬起头,然后看向了发号施令的君王。宋归宁怎么样他难道不清楚吗?!现在都还躺在床上没起身,这个冷酷无情的男人居然还敢让他去行军打仗?!简直是欺人太甚,本来是想激一激他,让他力排众议选敬王,然后折一折他的面子,就算最后面自己真的去了也不会损失什么,只是没想到他低估了这个君主的冷血无情,居然恼羞成怒把主意都打到了宋归宁头上,看来,他是不想坐稳他的皇位了……
“陛,下。”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地说出这个称呼,但是对方丝毫没有给他留有余地。
“爱卿不必多说,朕意已决,退朝!”
宋祁归在地上,袖子里的双手紧紧攥拳,指尖的指甲深深没入了掌心,隐隐传来了丝丝阵痛,但是唯有这样,才能够让他的灵台保持一丝清明,不至于在人前爆发……这个该死的形象他伪装的太久,都已经快忘了自己原本的模样了,他还什么都做不到……永远只能是那个跟在他后面哭着喊哥哥的小孩。他太弱了,即使把自己伪装的刀枪不入,但是也还是能被那些心怀不轨的人轻易找到命门,有时候,他甚至私心的希望没有找到那个人,这样也不会因为自己而把他拉入朝堂的纷争……
', ' ')